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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吳君翊不由嘆了口氣。好在今年開武舉,武將可以慢慢培養起來了。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又有新人入朝廷。到那時……正好可以填補一些空缺。
他又劃掉一個名字。張芹卻是個滑頭,估計會兩不相幫。但吳君翊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倒向賈盛德
最後六部剩下的,只有鄧先了。
鄧先!吳君翊眼前一亮:也對,這麼現成的人選,他怎麼忘了。大齊的確沒有武將擔任丞相的先例,可如今武舉都開了,誰明說武將不能擔任丞相一職呢?鄧先分管的還是文書之類的呢。
吳君翊眼前一亮,大筆一揮,將鄧先的名字寫上去了。
的確如他所料,大部分人的反應都十分平淡:分立三丞相這事已經夠轟動了,大部分人都在關心陛下終於對賈丞相動手了,至於鄧先在其中,實在不太關心,反正橫豎,也不會是他們。
而且,得罪誰不好,得罪鄧先?他們還沒活膩呢!
吳君翊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忐忑而期待,命人盯緊了賈府與賈家的姻親、門生。可是一連數日,賈盛德卻悠然自得,一切如常,倒讓吳君翊越看越懷疑人生。
這邊吳君翊已經明目張胆拔刀了,那邊的賈盛德卻安安靜靜,等著他出手,洗干脖子讓他砍?哪有這樣的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吳君翊只能叫暗衛看得愈發嚴,京中兵卒更掌握在自己手中,密切關注任何動向。
跑開朝中這些是是非非,沈瑜和吳君翊倒是相處得甜蜜和睦。他們依舊常常走訪民間。在連續兩年的豐收、整頓士卒後,京中的面貌,其實已經煥然一新。至少街道上鮮少再會看到乞兒,除開北方叛亂未平,也是一副太平光景了。
吳君翊告訴沈瑜,這是專派人整頓過的
但是人禍可以剷除,天災總是難以避免的。每年夏季,總會有乾旱、洪澇發生。即使無法親眼目睹,但看著奏摺里傷亡的人數,毀壞的田地,沈瑜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他們南下時目睹的一幕幕慘象,想起那句“寧為太平犬,莫作亂世人”。
這都是我的錯。他握拳暗自呢喃。
“這不是你的錯。”吳君翊突然說道。他的手臂抱住沈瑜的肩膀,一遍遍重複,“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在努力了,你已經做了很多了。如果沒有你,他們現在連等待賑災的機會都沒有。”
他說了很多,說他們做過的,說未來的計劃,沈瑜的眼睛也一點一點亮了起來,但他的眼眶卻還是濕潤的,他說:“我發誓,必定盡我所能,令他們不再受苦。”
“我也會的。”吳君翊迅速接道,“只要等到賈家行動……”
賈盛德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那是一次普通的午朝,夏日人總有些犯困,進行到尾聲時,吳君翊也疲倦了。李起察言觀色,便上前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一名御史向前一步,“臣有本要奏。”吳君翊一下精神了,這人是賈盛德的耳目,他清清楚楚,對方恐怕也心知肚明。
然而對方起身奏對,口中說的卻不是對皇帝的勸諫。他甚至沒有彈劾任何人。那只是相當普通的一紙奏疏:“……請陛下早立皇后,廣納後宮,以綿延皇嗣,敬告天下。”
吳君翊的心卻瞬間沉到最低。他知道,賈盛德的反擊來了。
吳君翊已經到了冠年,就是一般人家的兒郎,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他也只是用守孝,才拖到現在。但去年吳君翊又已經除孝,實在沒什麼推拒的理由。真實的理由,更無法說出。
因此這奏疏一上,朝中難得一片和諧,紛紛響應。禮部更是迅速將提前擬好的名單交上來,而且還十分周全,為了不勞民傷財,只在京畿地區挑選身世清白的世家女郎。
禮部掌事的豫王也期待吳君翊立後許久了,名單還是他親自過目的。連郭栩都不覺得什麼,人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吳君翊茫然四顧,下意識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才意識到沈瑜的品級還不足以上朝。
徒留他一人在這廟堂之上,烈日嚴霜。
沈瑜正在家中休息。不過他也沒閒著,剛剛改完一份草案,又開始看琳郎最近的作文。但是很快,就有客人上門。
“悠之,你怎麼來了?”沈瑜看到他,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意。
然而郭逸卻絲毫沒有和他寒暄的意思,面沉似水地問道:“伯瑾,你收到消息沒有,後宮要採選淑女了!”
沈瑜的心中咯噔一聲。
他的反應卻鎮靜無比,“真的?我沒有聽說。”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說這句話時,精神已經快要脫離肉體,語氣有多麼飄忽——和他平時說話完全不一樣。也許是幸運,郭逸這會情緒起伏劇烈,倒也沒看出他的反常。
“好像就是今日午朝上定的。我也是聽我爹提了一嘴。”郭逸咬咬牙,“欣娘,欣娘還沒許人家呢!”
郭栩的女兒,郭逸的妹妹郭欣,自然也在採選的範圍內。
沈瑜機械地說:“那不是很好,欣娘出身世家,又聰穎過人,陛下想必會喜歡她的。”
字字句句,都與他自己站在反面。沈瑜借著自己與郭逸的對話拷問自己。最重要的是,欣娘是個女郎,可以為他生兒育女,綿延子嗣。這是沈瑜,無論如何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