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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不管跟來的人中有幾個是賈盛德的人,又是如何的煽風點火,吳君翊還是耐心下回再地向李珣解釋設立武舉的考量。
李珣的神情,也漸漸由憤怒,變成擔憂,最後是半信半疑。
吳君翊解釋完,就叫人把李珣送回去。等到詔書發下去,吳君翊便不再搭理朝中的熱議,拉著沈瑜去逛花會了。
第86章 第 86 章
南都這裡的斗花,可與詩經中“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這樣孩童的玩法不同,但也不同於唐時婦女插戴奇花取勝。南都富庶,更是氣候適宜、錦繡繁華之地,從前朝開始,就不斷有富商培育新奇名貴的花朵。
這些花種出來,原本只在自家園子中,請上三兩貴賓遊園,賞鑒一二。可是人數一多起來,你一天,我一天,過年就那麼些閒著的日子,就不夠走動了。誰都不願一年花心思培育的花不被欣賞,所以協商之下,便有了這個妥協後的方案——趕花會。
每年春季,城南就會舉辦趕花會,這是十多家大戶聯合舉辦的,展出各家的奇花異卉。而負責欣賞的文人少不得吟詩作畫,以為自己的心頭好傳唱。最後統一投出這一年最珍惜的一株,此舉便名為斗花。
按規定,南都的遊人不論貴賤,一律可入內參觀。不過,這些花都是極珍貴的,稍稍有個閃失,賠付的銀錢就足以令普通人家傾家蕩產。所以若非家境殷實,也不敢輕易入內。
不過吳君翊和沈瑜,自然沒有這樣的擔憂了。
他們剛踏入展區,就被各種各樣的花奪去注意力:
有一種名叫綠萼的純綠色的花,遠遠望去,連花和葉都分不清。還有一種名叫五寶綠珠的杜鵑花,花朵大如拳頭,純白如雪的寶珠茉莉,更有色彩艷麗的御衣黃,和一整棵樹上掛得密密麻麻的金合歡。
沈瑜看得眼花繚亂。連吳君翊這樣見多識廣的人,都不由嘖嘖稱奇。相比起來,不管是枝頭剪下的火紅臘梅,還是御花園其他爭奇鬥豔的花朵,都相形見絀、黯然失色了。
沈瑜見狀,不由問道:“難道習之也不曾見過這些花卉麼?”
“還真不曾。”吳君翊見他訝異的模樣,好笑地說:“難道我就什麼都見過的麼?”
見沈瑜仍迷惑不解,他便解釋道;“這些花卉栽培,耗盡心血,大都出自愛花人,這些人,又豈會輕易把培育的花朵拱手讓人?真有送進宮中作為貢品的,也只能擺放一時,畢竟無人料理,又不會真的栽種在御花園之中。那就更不會有人做這種事了。”
他沒說的是,其實宮中與民間審美倒不大一樣。這裡許多民間以為奇異的花卉,放到宮中,反成了不夠莊重、大氣,有的花卉有毒,兆頭不好,就更不宜上貢了。
建寧帝在位時,也曾收到民間進宮的品種珍貴的一兩盆菊花、梅花之類,以供當時武英殿的侍書吟詩作畫。不過吳君翊繼位後,明宣帝不好風花雪月,人盡皆知,也沒有誰會主動去觸霉頭。
沈瑜聽得似懂非懂,只點頭道:“那倒也好,若是人人如此,反而勞民傷財了。”
吳君翊是知他心事的,這會也不過莞爾一笑。
他們像最普通的兄弟、摯友一樣並肩走過街道。吳君翊私底下對沈瑜粘的很緊,可在公開場合,卻又對他尊重有加,生怕傷他聲名。
“伯瑾,你最喜歡什麼花?”吳君翊突然問道。
沈瑜仿佛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被問起時認真想了一會,才無奈地答道:“我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偏好,各種各樣的花,都很美啊,何來一個最字呢?”
吳君翊倒是早料到這個回答似的,用頗有意味的聲音道:“這樣麼,我倒是極喜歡蘭花。”
君子如蘭。
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
沈瑜被他觸動,抬起視線,卻反而笑著問道:“那日瓊林宴上,你賜……贈我的蘭花,便是因為這個麼?”
吳君翊也忍俊不禁。他回答之前還沒想過這件事,但被問起時,他也不知,愛屋及烏,睹物思人,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源頭。只能說,緣分巧妙。
“那株蘭花正種在乾清宮旁邊,你來來往往,難道不曾見過?”吳君翊索性躲過這個問題,向著沈瑜拋出另外的問題。“我們將來隱居山林,便在屋子旁邊種滿蘭花,空谷幽蘭嘛,你看如何?”
沈瑜剛想回答什麼,前方突然傳來喧鬧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也能進到這兒來?快滾!快滾!”
吳君翊眉頭緊皺,沈瑜說:“我們上去看看。”
吳君翊難得和沈瑜約出來轉轉,根本不想和任何一點麻煩沾上邊,但總有人不讓他安生。他們快步走上前,卻看見一群人圍著一盆花。
沈瑜先被那盆花吸引了視線:那是一盆牡丹,枝條細硬,托著六七朵花,各個都有嬰兒拳頭大小,淡黃的花瓣,層層疊疊,恍若千瓣。牡丹上迎著淡淡的光澤,恍若仙子下凡。
連吳君翊都輕輕倒吸一口氣。
可惜,兩人來不及賞花,就有人跳出來破壞氣氛了:“滾遠點!這花你也碰的?小心賣了你老婆孩子也賠不起!”
吳君翊冷眼旁觀,說話的是個壯年男子,挺著肚子,氣勢凌人,但吳君翊觀其形貌,不過是個大戶人家的家奴。他身後還有其他幾個家僕,都小心翼翼圍著那盆花。被呵斥的,則是個農人模樣,看著年紀不小,約有五旬,又瘦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