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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心渙散,軍紀廢弛,兩人的確罪不可恕,但這也並不光是他二人,或一朝一夕之禍。臣懇請陛下看在二位均是難得的將才,准他們戴罪立功。”
吳君翊看見這一幕,心中的驚訝多於憤怒。
鄧先這個人,不僅激憤,視儒家規矩於無物,能與言官在早朝上唾沫星子橫飛大戰三百回合,而且驕傲,朝中除了老好人郭栩,幾乎沒有與能和和氣氣說話的人。他也不曾替誰求過情,服過軟。
就連許彬和姚知鑒,也沒想到鄧先會給他們求情,還說出了這麼感性的一番話。一個克制不住抬起頭驚訝地看向鄧先,一個脊背顫了顫,沒有抬起頭。
吳君翊心裡也在迅速思量。他並非盲目信賴鄧先,對這兩人也的確惱怒異常,想要嚴懲。但是他不得不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撤了這兩人之後,朝中還有誰能來接手這個爛攤子?
可惜,他並沒有想出答案。
“朕命你們,三月為期,肅清軍隊,嚴守軍紀!朕不日再來視察,若還是如此情形,你們就自己摘下頂戴,滾出京城,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大齊的士卒都是什麼樣的!”說的最後,吳君翊胸脯也起伏不定,余怒未消。
可是畢竟,吳君翊這是赦免了兩人的失職之罪。許彬、姚知鑒都紛紛叩頭謝恩,口口聲聲保證一定會整頓軍紀,嚴格訓練,必不會讓陛下再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吳君翊也明白鄧先的用意:一來,這兩人都是的的確確有能力的,此次敲打過後必會誠惶誠恐,盡心竭力地做事,比再選一個人要靠譜許多;另一來,如今軍中的情況,也的確不能全怪罪到這兩日身上。
吳君翊再不願意承認,也不會忘記當初他提議整頓軍中時,他的父皇是怎麼反應的。那的確是……建寧帝會做的事。
收拾完了這群人,吳君翊才命令回宮。一路上他可以看到跟隨的護衛行事舉動都莊重嚴肅許多,姚知鑒更是半點不敢大意,一路護送他回宮,才告退。
“鄧先生請留步,朕還有一事垂詢。”因為鄧先曾為老師,吳君翊待他一向十分敬重。
吳君翊並未回乾清宮,而是直接帶著鄧先去了文華殿。就在回來的路上,他剛剛有了一個念頭:
“朕想要設立武舉。”如今的世襲武將不成用,最重要的事,缺乏如鄧先一般能帶軍打仗的將才。他得另闢蹊徑,招募一批可用之人。
而武舉正是一個機會。
前朝的確有比武選拔的先例,但大齊太=祖是以鎮守一方的將軍之身揭竿而起,奪取天下,因此對武將奪權稱帝格外警惕,繼位後逐步削弱武將權力,形成了大齊以文制武的傳統。
“陛下,如今不是軍戶世襲,或是吃不飽飯,哪些人願意去參軍?即使設立武舉,吸引來的也都是食不果腹,無縛雞力之輩,不過流於形式,徒增笑耳。”鄧先的態度卻遠比他要謹慎。
吳君翊失落地起身朝殿外走去。如果鄧先都站在反對的一方,
“臣支持設立武舉,只是要等到移風易俗,有更多人重視習武,願意放棄功名,前來參加武舉的時候。”鄧先似乎看出了他的失望,又補上一句解釋。
吳君翊剛想說武舉選出的武進士也有功名,就明白了鄧先的意思:但凡有抱負的人,誰不想讀書入仕,搏一個清清白白的出身?太學一年那麼多人,其中也不乏貧寒士子,又有多少願意參軍的?
太學?吳君翊心中一動,突然急急轉身,迫不及待地問道:“鄧先生,京中可有武學?”
鄧先亦是一愣,片刻後便附手笑道:“陛下,這是個不錯的想法。”
明宣元年十月二十八日,明宣帝下令,在京中重修武學,凡京中滿十歲,四肢健全,無病無災的兒郎,均可免費送入武學,隨教官學習騎射,強身健體,成丁後充入京衛。一應花銷,均由朝廷承擔。
這道旨意引來的爭議,比吳君翊想像中要小一些。他本以為這種要支出銀子的事,朝堂上非得吵到跳腳不可。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今年稅收不僅按時收了上來,還比往年多了幾分。免去賑災的煩惱,戶部的官員也好說話許多。
何況把孩子送到武學的,也沒有那麼多。旨意明明白白說的是充入京衛,和直接去參軍,也差不了太多了,不過是年齡放寬了許多,不是真正走投無路的,都不願孩子走出這一步。朝臣們也大都覺得成不了什麼火候,不過當建個救濟百姓的地方。
再加上吳君翊親自前往演武場考校京衛,發現軍紀廢弛的消息不脛而走。這設立武學為的是什麼,人人心中都有數,也就不必刻意觸霉頭了。
雖然還有些言官叫囂著敗壞風俗,有傷風化的,但都不痛不癢,發了一通牢騷,就被吳君翊壓了回去。
吳君翊特意授意陳鴻鵬接手此事。陳鴻鵬在宮宴上立功,眾人心中皆有數,這是陛下想要歷練他。所以沒有幾個不長眼的跳出來說什麼。武學建成後,吳君翊還特意派鄧先去巡查,確保不會再發生欺上瞞下的事。
除了陳鴻鵬外,吳君翊還順勢把其餘幾位進士的下落安排好:楊鋒是榜眼,飽讀詩書,理應入翰林院。陳鴻鵬先去管武學,歷練夠了再到兵部做事。郭逸名次不前,但模樣端正,禮儀周全,又娶郡主,身世顯赫,可去鴻臚寺,等郭栩告老或調任後再進禮部。這人頭腦清晰,但寡於言辭,可去大理寺;那人性情激進,能言善辯的,可去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