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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吃點東西。”沈瑜說。他的聲音和平時不一樣,包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沈琦在床上又磨蹭了一會,還是爬了下來。他的小辮子亂了,頭上剃光的地方已經有一截頭髮茬長出來,紅紅的眼圈,臉上淚痕交錯。
沈瑜假裝沒看到沈琦哭過的樣子,嚴厲地問:“怎麼不吃飯?”
沈琦被他一嚇,眼淚眼看著又要冒出來。
沈瑜也無奈地輕嘆。他這個弟弟從小沒了母親,在父親晴雨不定的態度中長大,這樣膽小也是沒辦法。他摸著沈琦的小腦袋,“你餓了嗎?”
沈琦含著淚點點頭。
“先吃飯吧,不管出了什麼事,身體是你自己的,飯總要吃的。”沈瑜幫他把飯盒打開,飯菜尚有餘溫,他便沒有驚動其他人。
沈琦狼吞虎咽地吃飯,沈瑜便撐著頭看著他,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辦。
其實不用沈琦說出口,他也能猜到,這樣背著人偷偷哭,準是因為三叔又來罵他了。說到底,沈琦是沈泰的兒子,沈泰對兒子要打要罵,連沈穆這個當祖父的管起來都名不正言不順,更別說沈瑜這個無從過問的哥哥了。
何況當日贊元說的沒錯,他不能幫沈琦一輩子,沈琦總要自己立起來的。看著沈琦吃飯的動作漸漸放慢,似是飽了,沈瑜也下定決心。
“三郎,你也該開蒙了,你願意跟著我念書嗎?”
沈琦像是沒聽懂一樣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沈瑜不得不又重複了一遍:“你願意跟著我念書嗎?”
“可大哥你不是在國子監……”沈琦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每日都會回來,當然,你可能就得委屈些,晚上念書了。白日我不在,你要自己溫習功課,做課業。”沈瑜柔聲問道:“你願意嗎?”
在他鼓勵的注視中,沈琦咬牙點點頭。
沈泰從家裡出來,就叫了輛馬車,往萱春館去了。
萱春館是家酒樓,說是酒樓也不確切,這裡還有姑娘,還有弦樂,還有無數取樂的法子。雖說那些正經官員看不上這兒的格局,但萱春館還是吸引了不少富商豪門,當然,還有想偷著嘗腥的官家子弟。
這樣的地方,從前沈泰是來不起,也不敢肖想的。可現在的他卻不一樣了。
看門的小廝一見他便笑道:“喲,您又來找秦爺?”
沈泰不想搭理他,卻指望著向他打聽事情,只能僵硬地問:“秦爺在哪兒?”
“二樓,聽竹軒。”小廝看他得到答案便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暗暗啐了一口。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的文人,也有臉在這兒裝大爺!
屋裡的人正等著他。
“喲,沈三爺來了。”
沈泰一進屋,就迎來一片嬉笑聲。沈泰擺手,含糊道:“秦爺在,怎好這麼叫我。”
坐在首位的男人笑著點頭叫他坐下,“今兒怎麼來的這麼晚,家裡有事?”
這被叫做秦爺的男人長著一張富態的圓臉,個不高,肚子圓滾滾,一看就是個富家翁。秦爺的生意做得好,萱春館就是他的產業。光是富倒不一定能讓沈泰在他面前低三下四,關鍵是人人都說,秦爺背後有一位大官做靠山。
秦爺敏銳地捕捉到沈泰眼裡的遲疑,便端著酒杯說:“不想提不提罷了,有什麼不痛快的,咱們喝酒就是!”
“對,喝酒!”周圍人都異口同聲地接上。沈泰也抓起酒杯,把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終於獲得了把話說出口的勇氣:“我那大哥和侄子,忒不是東西!我爹整日偏著他們……”
沈泰多喝了幾杯,腦袋漸漸迷糊起來,也漸漸忘了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的支持!
第37章 第 37 章
“一百五十步。”鄧先抱著手臂,這是吳君翊最討厭的姿勢,沒有之一。
吳慕皓拉弓,他一舉一動牢記鄧先的叮囑,那是一次次罰蹲馬步、拉弓次數和跑步留下的深刻記憶。
他的手很穩,呼吸很輕,一支羽箭無聲無息地放了出去,正中靶心。
“好!”鄧先大喝一聲。
吳慕皓身形半點沒動,也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冷靜地架上第二支箭,拉弓、放箭,一模一樣的流程,沒有一絲差錯。
“好!”又是一聲突兀的喝彩。
然後是第三支,還是近乎紋絲不變的舉止。隨著一聲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音,三支箭簇攢在一起,都是正中紅心。
這次吳慕皓才鬆了口氣,轉身看向鄧先和吳君翊。鄧先露出無趣的神情,搖搖頭。“算你過了。”
吳慕皓走到一旁,換吳君翊來。
“放一百步。”鄧先對太監說。吳君翊比吳慕皓年紀小,臂力也差一些,射不了那麼遠的靶子。
“一百五十步!”吳君翊瞪回去,“你這是看不起我!”
“那也得你的箭術能夠服人才行,殿下。”鄧先閒閒地說。
“一百五十步!”吳君翊絲毫不肯相讓。
鄧先舔了一下嘴唇,先一步妥協:“一百五十步。可是如果命中不了,殿下……”他壞笑著,像是已經想好了怎麼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