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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莊的孩子多半不識字,也不嫌棄先生守孝與否,沈和閒著也是閒著,便收拾出一間屋子,教這些孩子讀書。
他們有些並非奴籍,若能讀書識字,不說考取功名,至少可以管帳、做文書,興許還能給別人當先生,奴籍的也能爭取做個管事之類。
沈瑜自己讀書久了,乏了的時候,就來看看這些孩子們,提醒自己,能夠自小開蒙,入國學讀經義,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金秋九月,天高氣爽,正適合辦喜事。
楚王的婚事,因著沈玥守孝,拖了一年,好容易開議,禮部又商議典儀,內務府準備聘禮、嫁妝,又是一筆糊塗帳。
軍費繁重,國庫早已空虛,這親王大婚,卻不能潦草過去。禮部和戶部的官員在朝堂上吵吵嚷嚷,連帶著把豫王這麼個禮部掛名的親王爺拉下鍋。爭了幾個月。最後東宮上本,提議倡薄娶薄嫁之風。楚王主動響應,願將彩禮、嫁妝中省下的銀錢用作典儀,餘下捐作軍費,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就這麼折騰著拖了幾個月,納采、問名、納吉、納徵這些才算完成,聘禮送到了沈家,正日子定在九月。
當天吳慕皓要去迎親,沒辦法留在府中招待客人,而管家、王府長史,不是沒有品級,就是品級不夠高。淑太妃年紀大了不宜勞動,由壽和郡主招待女賓。
於是吳君翊親至楚王府,主持儀式,招待男客,給足了楚王面子。
一轉眼,太子殿下也十三歲了。圓潤的小臉漸漸瘦下來,玄色龍袍穿起來也更加挺括,與人談笑間一舉一動,氣度出塵,都沾染了上位者的尊貴。
吉時已到,吳慕皓騎他那雪白的大馬,親去迎親。沈家宅邸已經裝扮的花團錦簇,沈玥正被女眷簇擁著開臉上妝,聽到催妝,才由早早來到的沈瑜背她出門。
沈瑜將蓋著蓋頭的沈玥背得穩穩噹噹,緩步出門,正看到按親王品級穿戴的吳慕皓從馬上跳下,快步前來迎接。
“王爺……”沈瑜與他倉促對視,只能把所有未盡之意藏在那個眼神中。
吳慕皓亦是莊重地頷首,親自為沈玥拉開馬車帷布。僕役緩緩起轎,馬兒掉頭,吹吹打打,一隊人迴轉去。沈瑜屹立原地,遠遠看著喜轎轉出巷子,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吳君翊敬酒時,豫王道:“殿下轉眼間長這麼大,馬上又要入朝觀政,可是成丁了。”
其實早在南下前,得知端仁太子殉城後,建寧帝就給才八歲的吳君翊束髮加冠。可是如今他在長輩面前,才能得一聲長大了。
去年三月四月,宮裡皇子公主接連誕生,一直沉寂的宗室也總算熱鬧起來。豫王由衷為哥哥高興。如今弟弟的喜事也,與侄子說笑時也放鬆了許多。
吳君翊哂笑一聲,雙手托杯回禮:“王叔謬讚了。孤還年少,入朝觀政,有賴王叔指點。”
豫王在禮部經營已久,雖然在朝堂上一直低調,很少公開表達觀點,但是這麼多年,能不偏不倚,保持中立,自然也有自己一番實力。
另一邊,文臣們酒過三巡,卻誇讚起東宮與楚王主動減少聘禮嫁妝,移風改俗。
“我看這風氣是該改改了!嫁妝豐厚,以致娶妻不顧門戶,值求資財,此等舉動,豈非亂了尊卑秩序?”
“大人言之有理,何況貧女有至老不得嫁者……長此以往,人力衰竭,可是大大不妙啊。”
也有人喝得醉醺醺,不顧太子在場,唱起反調來:“可楚王是長輩,太子上此本卻有些越位失禮。”
這些話自然也落進了吳君翊耳中,可他只是冷笑而已。他上那一奏本的確是因為當時朝中為楚王親事議論紛紛,爭執不休,另一個原因卻也是出於楚王授意:
沈家本就無甚余財,沈公辭世後又經歷分家,恐怕拿不出與親王妃身份匹配的嫁妝。雖說有內務府幫著操持,可若太過儉省,難免會被別人拿來說笑。
楚王不想看到這一幕,索性把錢捐作軍費。
吳君翊無心搭理那些喝醉了就開始洋洋大論的官員們,他環顧一圈,把沈家陪嫁的都看便了,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農業部分摘自《陳敷農書》,隨便寫寫,請勿當真。
明天坐火車回家,信號不好,請假一天,感謝各位支持。
第48章 第 48 章
建寧六年,夏。
吳君翊步履匆匆地走出乾清宮,四個犀牛青袍官員緊跟他身後。一到了院子中,吳君翊便轉過身,神色凝重地問:“說罷,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四個御醫對視一眼,齊刷刷地跪下了,其中最年長的那人膝行向前,顫巍巍地回答:“回殿下,陛下的病是飲酒放縱的沉疴痼疾,恐怕短時間內難以治癒。”
這話,若是再建寧帝面前,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即便是對著太子,也是做好了沒命的打算。
何況……他們低估了太子。眼前的少年的確才十四歲,但是那撲面而來的威壓卻不遜於他的父皇、王叔。
四人都繃緊了身子,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罷了。”太子薄唇緊抿,霜雪一樣冷峻的臉龐依舊冰封,只是喉結微微一動,那烏紗帽上的雙翅跟著抖了一下。“先開藥吧。若是無效,再拿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