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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沈瑜即時答道:“我知道,我收到了。我很……感動。”收到書稿時那份感動不是假的,尤其是他練字時跟隨著一字字抄寫時。
“我……練了很久的字。”這一句,聲音很輕。
吳君翊猛然抬頭。他怎麼也沒想到,沈瑜會說出這話來。
沈瑜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看起來局促不安,白淨的耳垂殷紅一片。
吳君翊突然又笑了。“你的會試卷子我看過的,字的確大有長進了。”他這才隱隱回憶起,怪不得他看那捲子時覺得字跡眼熟——不是因為還像沈瑜當初那筆爛字,而是與他自己的字體有幾分相像。
“謝陛下誇讚。”沈瑜回道。
只是在觸及過去的話題後,這樣的稱呼怎麼聽著都不如一開始尊敬生疏了。
“你可以好好想想,”吳君翊的笑險些憋不住,“三省六部里,你想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瑜那句話出自《禮記》
第55章 第 55 章
因為擔憂被別人發現,吳君翊沒留多久,他親送沈瑜出去,臨別前,還拍著沈瑜的肩膀說道:“伯瑾,朕未來,就等著與你同衷共濟,成就一番事業了。”
“陛下厚望,學生當仁不讓。”沈瑜還沒說出兩句漂亮話,就被他用手輕輕一推,出了殿門。
引他來的太監就等在那兒,見他之後含笑欠身,“沈舉人,請跟奴才來吧。”
沈瑜往外走時,不由又回身看了看這座宮殿——殿內布置的並無謹身殿如此莊重豪華,自有一番氣派在。贊元……明宣帝不知怎麼的,並沒有出來。
“沈舉人有所不知,這文華殿,原先是太子殿下的寢宮,後來咱們陛下監國時,也是將各位大人招來這裡議事的。”那公公注意到沈瑜的動作,邊走邊笑著說。
沈瑜聽出了其中隱藏的含義,對著公公報以一笑,也不點破,只隨口問道:“敢問公公貴姓,在何處高就呢?”
李起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不敢當,奴才姓李,如今也就是在陛下身邊跑跑腿。”
沈瑜不大清楚內侍的等級,即便如此,他也清楚,這皇帝的身邊人該是什麼地位待遇。於是他伸手摸向袖中,取出一個荷包,親手遞過去,“今日勞煩公公跑路,實在不好意思。”
“不不不。”李起慌忙推拒。要是別人,他就大大方方收了。可這是沈舉人的東西,連他們陛下都沒收到過,他哪裡敢收!“這是陛下的吩咐,奴才也是按吩咐辦事。”
他嚇得話都不敢多說了,一路沿著宮牆將沈瑜送出午門,外頭還有一輛馬車等著。“沈舉人,家人可有來迎接?”
沈家人當然在,沈瑜便辭謝那李公公,獨自走出去。
他在文華殿耽誤了一會,卻與大多數舉人交卷的時間差不多,家人也不以為意,直接拉車回沈家了。
次日,禮部正式發榜。宮內吳君翊下旨曉諭天下,皇城外大大的皇榜張貼出來,幾百個名字、籍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右邊,起手的那一個,赫然是齊州濟南郡沈瑜。
沈家的僕役跑得飛快,連口氣都顧不上喘,“狀元!咱們家大郎是狀元!”
這還不算完事,還要到宮裡走一趟過場,聽一聽唱名才是。
中第的舉人都從國子監領到嶄新的進士袍服,又各自回家練了一場行禮,備著傳臚大典。
沈瑜懵懵懂懂成了狀元郎,在國子監一時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帶著與他交好的郭逸也水漲船高。
郭逸也中了七十六名,雖然名次不高,但是能一考中第已經是多少人求而不得得的事了。何況他家世顯赫,父親身居高位,攀附的人自然不計其數。
郭逸卻沒有想那麼多,只認定了他與沈瑜年少交好,是一輩子的朋友。至於那些患難時詆毀,富貴時攀附的人,不理也罷。沈瑜也不知該誇讚郭大人純善還是顧不得管教兒子,養出這麼一個單純又耿直的人。
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郭逸與沈瑜一道拜謝座師,還和榜眼探花一起吃了幾頓酒。
會試三甲也是殿試三甲,只是名次掉了個。被提到前面來的沈瑜對會元楊鋒還心存一分愧疚。不過這位榜眼卻有一副好胸懷,不僅對名次不以為意,還對沈瑜的策論讚不絕口,一定要那些質疑他才華的人好好看看。陳鴻鵬話雖不多,卻也是個好脾氣的人,三人相得益彰。
三月二十日,正是舉辦傳臚大典的日子。
一百多名新科進士換上巾服,由禮官引著,步入殿內。
沈瑜站在最前面,能清清楚楚看見一級級台階,台階上的文武大臣,還有……最上面,御座之上,笑容真誠的吳君翊。
沈瑜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贊元,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儘管理智告訴他硬是後者。可那人的視線又太過溫柔,和前些日子宮中一敘時那些牽扯過往的話語一樣,溫柔的不像來自一個帝王。
容不得沈瑜多想,大典便開始了。禮官引著新科進士們伏地而拜,行大禮,三禮後吳君翊道:“免禮。”
禮官傳唱:“禮畢!”
接著,自有李起上前,從案上取來名冊,雙手托與丞相,賈盛德接過後,再轉交給禮部尚書。老邁的尚書哆哆嗦嗦捧過名冊,只念了個開頭的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