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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不能大動干戈,就只能從小處著手。吳君翊突然想起什麼,轉過去問工部尚書:“宋尚書,如今的農具與從前制式一樣麼?可做些改進不?”
六部中以工部、刑部窮酸少油水。因建寧帝只愛詩詞書畫,卻沒有大興土木的想法,除了遷都之初工部修繕宮殿閣樓,忙了兩年,如今閒得發慌。
宋滄山年紀大了,從禮部侍郎調任工部尚書,看似升遷,其實是在為他致仕做鋪墊。這會別人在積極獻策,他卻在光明正大神遊,被太子殿下點名時嚇了一跳。“唔,如今的農具,大抵上與從前沒什麼兩樣。”
“宋尚書可聽說過有一農具,名為‘秧馬’的?”吳君翊問道。
當年他作《秧馬歌》贈與周曠,在民間傳唱一時,但宮裡的大人們就未必聽說過了。
不過,這位大人顯然是個例外。“殿下也聽說過那物?臣也是聽子侄提起,命莊上農人使用。”
“效果如何?”吳君翊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驚喜,眼睛一亮,便要追問。
其他大臣面露為難,賈盛德出聲道:“殿下……”
吳君翊只看向宋滄山,宋滄山認真答道:“的確要省力許多。”
“好。”吳君翊重重一點頭。得知當年自己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對他也是一劑強心針。何況眼下,還有更重要的用途,“你即刻督造秧馬,命人在民間推廣。”
幾位大人聽他們討論農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張芹主管戶部,對農事也稍稍敏感一些,便問:“殿下是想推廣改良農具,使得農人耕種更加省力麼?”
“正是。”吳君翊也不貪快,跟宋滄山吩咐妥當,便回到了之前議論的問題,大方地點頭允了幾位大人的提議。
這些人各個是朝中元老,什麼事怎麼辦都有了一套定論,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聽他的瞎改一通。
吳君翊終於議完一天的大事,準備回文華殿批一批奏摺,可他屁股還沒坐穩,就聽到通傳,周曠來了。
吳君翊起身親迎,“先生怎麼來了。”周曠年紀大了,吳君翊入朝觀政後,建寧帝便准他閒居在家,只是品級待遇全都保留,也可隨時入宮。
“臣受人所託,將一物獻與陛下。”周曠喜笑顏開,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
吳君翊因父皇臥病在床,見周曠欣喜,心有不豫,只是面上不顯,只道:“先生請坐下細說。”
“殿下請看!”周曠從袖中抽出一個錦袋,雙手捧給吳君翊。吳君翊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裡頭是淡褐色,兩頭尖的一種種子。
“這是?”
周曠喘著氣說道:“臣老家莊子上,有一農人,考察了多種作物的產地、生產期、特性,花果的用途等等,通過培育,獲得了這一良種——畝產可達三石!”
“當真?!”吳君翊刷一下站起身,一下子比周曠還要興奮。略看些州縣奏報,他便對畝產有些概念了。
“臣親自來報,自然不敢作假!”周曠見吳君翊頗為重視,也是喜不自禁。
“先生可真是解了孤的燃眉之急!”吳君翊大為振奮,“此物是否可用,可有什麼說明?”
周曠將隨種子附上的信箋贈上。那紙上事無巨細地記錄了這些種子的生長記錄。那字看著卻格外娟秀,不像一般農人能寫出來的。
吳君翊看在眼裡,頓生疑竇。“這農人還寫得一手好字麼?”
第49章 第 49 章
周曠來之前也是再三問過他那獻上良種的得意弟子的:“你明年就可除孝,是時獻上此物,陛下定會有封賞,若你考取進士,說不定直接授予官職,你當真要老夫搶了你的功勞嗎?”
因為登門拜訪,沈瑜沒有戴孝,而是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裳,只腰間扎了根麻繩。他臉色的笑容像是完全不在意周曠所說的話。
“老師傾心栽培學生,學生又豈會在意那些功勞。”他聲音一頓,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何況北部受災,正是需要安撫民心的時候,若是等上兩年,又不知白白搭上多少人命。”
即使再怎麼憐惜學生,胸中一腔激憤與憐惜也不允許周曠做出刻意瞞下良種的事。所以此刻,即使有再多不情願,周曠也只能澄清道:“並非他所寫,只是臣的管家按他口述,記錄下這些。”
“哦,先生的管家寫得一手好字。”吳君翊隨口贊道。
疑惑得以解答,吳君翊卻不知為何,心頭仍然痒痒的,有什麼放不下的,他自己卻都不明白是什麼。
周曠沒有接話。吳君翊將那紙張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忍不住心生嘆息,“若這農人讀書識字,孤便要重用他。”
吳君翊是不大看得上普通的農人的,但他不得不說,能寫出這張紙的人,絕不能等閒視之。
從對每一種作物形貌的描述,到那精細的圖;還有每個階段成長變化,乃至最後果實的性味、藥用價值,相當全面。
有些是吳君翊想了解,而一般官員卻不會寫在奏摺上的。還有的,甚至吳君翊都沒想到。這份細緻全面,倒是比這筆字來的難得多了。
何況他能把這些獻給周曠,而不是自己拿去獨享,可見是有幾分遠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