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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半個時辰後, 果子行掌柜被帶到了的府衙花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跪地嚎哭:「我招了!我全招了!求求花家四郎饒了我一家老小!」
林隨安將千淨平放在膝蓋上, 聽著掌柜的陣陣哀嚎,心中毫無波瀾。從案牘堂的走到花廳, 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 她心中的怒火和悲慟都消失了,只餘下一片靜默的空白。仿佛少了什麼東西,又仿佛多了什麼東西。
花一棠面色鐵青,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姓甚名誰?平日以何為生?」
「小人朱四,我這三年是靠果子行賺錢的。」
「三年前呢?」
「就、就做些白牲的買賣。」
「何謂白牲?什麼買賣?」
「白牲就是年紀不超過十二的良家女娃,」朱四吞了口口水, 「買賣就是拐了女娃兒,再賣出去。」
雖然早已猜到,但花一棠還是心頭一沉:「買家是誰?」
「我們這行有規矩,拐行、賣行, 分管拐和賣,中間人負責接頭,只有中間人知道買家是誰。」
「中間人是誰?」
「我真不知道, 那人每次都罩著臉,壓著聲音說話——」掌柜抬頭看了眼花四郎, 一個哆嗦,「不過我知道,他肯定是和揚都的權貴有關係, 他的靴子是鹿皮靴,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權貴?你是說花氏嗎?」
「不不不不, 不是花氏。花氏紮根揚都不過六七年時間,家主治家極嚴,做的又都是正經的大買賣,自然不屑沾染這些東西。」
朱四先拍了個馬屁,吞了口口水,瞄了瞄四周,見屋子裡只有花一棠和一個小娘子,不由放下心來,「若真說起來,揚都因為有花氏坐鎮,這種生意反而是最少的,算得上是清流了,不像安都,那才是——嗐!其實歷朝歷代都一個樣,那些權貴都有些小嗜好,賤民他們看不上,只愛良民出身的女娃,尤其是年幼的,最是乾淨,玩起來最是爽快——」
花一棠:「住口!」
「嗖!」一道利風擦著朱四的頭頂掃了過去,他只覺頭皮一涼,髮髻掉到了地上,滿頭亂髮糊了一臉,嚇得屁滾尿流,連連磕頭,「小娘子饒命!小娘子饒命!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些權貴真真兒不是人啊,我也是窮得活不下去了,才做了這喪天良的勾當,每每思及此事,如業火焚心,所以才為那些娃兒立了牌位,只望她們能早日投胎,下輩子莫要做人了……」
朱四說不下去了,他覺得屋裡冷得厲害,後脖頸冰涼一片,明明沒有東西,卻感覺有柄刀逼住了他。他抬頭瞄了一眼,花一棠瞳光赤紅,臉色森寒,旁邊的小娘子表情很平靜——但他卻覺得那平靜表情下藏著的東西更為駭人。
小娘子開口了:「還有哪些人做這個買賣?他們都是誰?現在在哪?」
朱四連連抹汗:「這我真不知道,做這種買賣的用的都是假身份,誰也不敢用真面目示人,而且三年前我就洗手不幹了,人手早就散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啊!」
「為何三年前不做了?」
「因為……」朱四似乎難以啟齒,「馮氏的人突然傳出話來,不讓做了。」
花一棠眸光一閃:「馮氏?!」
朱四:「馮氏雖不及花氏富貴,但馮氏朝中有人啊,還和周太守有私交,馮氏放話,我們萬萬不敢違逆。馮氏還給了筆安家費,好多人離了揚都,從此杳無音信,我舍不下置辦的產業,跑到外縣躲了半年,又溜了回來,改名換姓,開了果子行……」說到這,朱四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了起來,「四郎啊,我這三年來可是本本分分的買賣人,再未做過白牲的買賣,我死不足惜,可我的家人毫不知情啊嗚嗚嗚!」
花一棠攥緊手裡的摺扇,扇柄咔噠一聲,裂開了。
靳若查到了朱四住處,他全家的性命都在花氏手裡,斷然不敢撒謊。這個案子,線索斷了。
突然,林隨安站起身,問了一句話:「你設那些牌位,是知道那些女娃都死了嗎?」
朱四連連磕頭:「我們這一行都知道……白牲、白牲都是活不了的……」
「她們的屍身呢?」
「小人不知道!真不知道!」
林隨安點了點頭,表情異常平靜:「我明白了。」
花一棠怔怔看著林隨安出了門,背影融化在了陽光里,突然一個激靈跳起身,奪門追出,門外已經沒了林隨安的身影,靳若和徐管事正聊著天,看到花一棠都很詫異。
靳若:「這麼快審完了?」
花一棠:「林隨安呢?」
「走了。」
「往哪個方向?」
「出院子直走。」靳若很納悶,「是去如廁了吧?」
「她剛剛神色如何?」
靳若和徐管事對視一眼,「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雖然她和發飆的境況完全不同,但花一棠卻心慌的厲害,心頭一動,朝著寅賓院拔足狂奔。
*
林隨安走進寅賓院,推門,看到了正在施針的月大夫,床上的馮愉義和白順依然昏迷不醒,床邊多出了一張椅子,一張小木案,案頭的筆墨還未收起,顯然剛剛有人在這兒寫過什麼東西。
「凌司直和馮松來過了?」林隨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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