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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濕漉漉的東西順著腳踝蠕動著爬了上來,滑膩的、蠕動著,她想去扒開這個噁心的東西,可雙手卻被禁錮住了,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那些濕漉漉的東西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纏了上來,腳踝、手腕、脖頸、臉上、大腿、肋骨……很快就布滿了全身。
它們吱吱呀呀地叫著,聲音異常尖銳,漸漸地,能聽清了,不是叫聲,而是笑聲,很多人,他們笑著、唱著歌、歡呼著、還有樂聲,琵琶、鼓聲、箜篌、甜膩的香氣、嗆人的煙霧、刺鼻的酒氣,光怪陸離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晃動著,雕梁畫柱,金碧輝煌,無數張扭曲的笑臉飄過來,又飄走了,她終於看清了身上的那些噁心的東西,竟是野獸的爪子,四處遊走著、撫|摸著、撕扯著、按下一團又一團骯髒的印記——
突然,一道白光貫穿了身體,幾乎將她撕成兩半,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一片血紅,悽厲的慘叫聲和哭聲呼嘯而來,身體變成了一塊石頭掉入了泥潭,被黑色腥臭的泥漿淹沒,沒過了口鼻,一直、一直墜了下去……
然後,便是無盡的黑暗。
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鼻腔里只有血和土的氣味,那是死亡的氣息。
黑暗持續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境。
突然,一縷花香出現了,淡淡的,溫柔的,撫|摸著頭頂的髮絲。
眼前出現了微弱的光,指引著她站了起來,慢慢向前走,那縷帶著花香的光一下一下敲擊著黑暗的殼,殼碎了,更多的光線照了下來,輕紗般朦朧,一簇火紅的海棠花在光的盡頭濃烈的綻放著,一個人站在花香之中,身著羅裙,長發如墨,轉過頭來,燦爛地笑著,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
是連小霜。
「叮鈴、叮鈴、叮鈴」
鈴聲從遙遠的遠方傳來,連小霜笑意更勝,指向了鈴聲的來處,那是光的方向——
林隨安睜開了眼睛。
一隻銀色的風鈴掛在頭頂,風鈴下沒有掛紙簽,而是一個做工粗糙的綠色竹筒,風一吹,竹筒晃動,叮鈴鈴、叮鈴鈴——灑落一片細碎的陽光。
林隨安有些發怔,目光轉向四周,她還在司法署里,身下是一張寬敞的臥榻,瞧著像方刻的專用品,花一棠坐在榻邊,一隻手托著腮幫子,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手腕,長長的睫毛在鈴聲中輕輕地顫動著,林隨安想到了春風中的花蕊。
黑夜已經過去,天亮了。
林隨安輕輕呼出一口氣。
花一棠眼皮一動,騰一下坐直,茫然四望,有點睡蒙了,看到林隨安,綻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睡醒了?」
林隨安點頭,撐著胳膊起身,花一棠忙在她身後墊上兩個大軟墊,林隨安這才發現全身又酸又疼,完全用不上力,好像連夜爬了二十里山路。
果然,死者執念越強,金手指的副作用越大。那些白牲死前定是極度恐懼,才會生出這麼強大的執念。
林隨安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辰了?」
「辰正二刻,你睡了足足三個時辰。」花一棠小心觀察著林隨安的狀態,「你——感覺如何?」
「無妨,只是有些累。」
花一棠喉結動了動,「看到了什麼?」
「身上有很多野獸的爪子……不,應該是人手,有笑聲,尖叫聲,很亂,很疼,很……噁心……」林隨安閉眼,胃裡一片翻騰,幾乎要吐出來。
突然,溫柔的果木香將她裹了起來,林隨安愕然睜開眼,發現花一棠輕輕抱住了她,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今天這傢伙身上的薰香格外好聞啊,林隨安反胃的感覺弱了些,「你今天的薰香叫什麼名字?」
花一棠肩膀一顫,猛地向後一竄,鬆開了林隨安,眼珠子亂飄,「木夏新調的,叫——梅花雪,梨花月,相思海棠一枝春……」
「海棠……」林隨安口中喃喃,她只見過連小霜的屍體,並未見過她生前的模樣,為何會夢見她,還是那般鮮活明麗的模樣。
還是說,那不是她的夢,而是某些白牲的記憶?
亦或是,連小霜的魂魄入夢,想要告訴她什麼嗎?
「連小霜的案子我們漏掉了一處關鍵。」林隨安道。
花一棠垂下眼皮,「你是說這個吧。」
說著,從袖口里掏出了作為兇器的證物——瞿慧貼身收著的海棠繡花絲帕,半簇海棠仿若被利刃劈開了一般,斷口異常整齊,恰好能與之前案發現場的繡品拓圖拼接成一簇完整的海棠。
「瞿慧說連小霜死前已經完成了繡品,」花一棠道,「而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卻只有半幅繡品。」
「沈長老說過,那副繡品之前是繡好的,但又被拆了,然後又繡回了半幅,且不是連小霜的針法技藝,如果不是瞿慧做的,就是處理連小霜屍體的人做的。」
林隨安一邊回憶之前的線索,一邊推斷,「也就是說,瞿慧離開的時候,繡品依然是完整的,那麼瞿慧就不可能用殺人的繡線繡出嚴絲合縫的半幅海棠。所以,這張絲帕應該是拋屍人繡的,後來不知為何又到了瞿慧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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