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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刻嘴裡打著呼嚕,啟開眼皮,二人耀眼的背影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多出了兩點光。
*
勞累了整晚,眾人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各自回房睡了。林隨安一覺睡了三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她迷迷糊糊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感覺腦袋還是有點懵,套上鞋襪,提著千淨,溜溜達達出了門。
花一棠為她安排的園子名為「碧煙」,種了數萬株翠竹,放眼望去,碧色如海,水霧如煙,風過之時,竹葉如落雨繽紛,沙沙作響,竹林特有的潮濕香氣混著風拂過臉龐,一片竹葉掃過千淨刀鞘,發出「錚」一聲。
林隨安停住腳步,她感覺到了來自千淨的呼喚,不覺有些好笑,莫非千淨也覺得此情此景,若不練個刀,耍個帥,太浪費資源了?
也好,趁著肌肉記憶還在,將昨晚的戰鬥復個盤。
千淨緩緩出鞘,陽光星星點點落在碧綠的刀鋒之上,映得千淨的顏色也柔和了許多,仿若正在褪去那如毒蛇般的色澤,林隨安手腕一抖,送刀前沖,千淨髮出悠遠的刀鳴,與風聲和陽光相和,刀身的震動沿著指尖一點點傳送至手腕,小臂、大臂、肌肉、血脈,直抵心臟,林隨安嘗試著舞動起來,她的動作很慢,用心體會著每一次揮動千淨時肌肉的變化,力圖將肌肉的記憶和大腦的反應連接起來。
這具身體顯然不適應這樣溫吞的練習方式,速度總是不知不覺變快,林隨安一次一次壓慢速度,不厭其煩地嘗試著,和身體的本能持續對抗著,這比她想像的還要耗費精力,才練了半盞茶的功夫,已是滿頭大汗。
昨夜的戰鬥,她頗有幾分收穫。
這是她第一在嗜血殺意控制身體之前將其壓制了下去。再聯想之前幾次失控經驗,她似乎漸漸摸到了一些規律。
殺意失控大約與她的心境有關。
在揚都府衙那一次,是因為被周太守的誣陷惹怒了。
與東晁對戰時,是因為不敵強敵,預感到自己要輸。
昨夜亦是如此,因為暫時處於下風,心中焦急——
所以,真正令她失控的底層原因是:憤怒和恐懼。
對敵人的憤怒。
對死亡和戰敗的恐懼。
為了對抗這些負面感情,嗜血殺意會控制身體,幫她的意識逃離——林隨安豁然加速,千淨刀風劈開飄落的竹葉,切碎空中飛灑的汗珠,破開萬道金光。
嗜血殺意其實就是這具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換句話說,是她膽怯和逃避的衍生物。
林隨安笑出了聲,隨著她的刀越來越快,笑聲也越來越大,碧綠刀風捲起漫天竹葉,如龍捲狂旋,似碧海滔天,無數竹葉被刀刃擊得粉碎,鋪天陽光化作萬千流螢湧入千淨刀鋒,流入她的眼瞳。
突然,千淨刀鋒狂震,倏然定格,風過聲寂,葉落無痕,一束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頭頂,感覺暖洋洋的,林隨安深吸一口氣,伸開手掌,感受著日光的溫度,又緩緩捏緊手指,攥住掌心那一團金色的陽光,只覺身心舒暢。
這便是所謂的「頓悟」吧,林隨安心道,真是萬萬沒想到,她一個穿越來的半吊子,何德何能,居然也能體會到如此奇妙的感觸。
「你、你你你走火入魔了……嗎?」
三十步外,靳若頂著滿頭殘葉,手裡拿著半塊桂花糕,桂花糕上面全是灰,兩隻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來了。
林隨安千淨回鞘,「恰恰相反,我是昨夜戰有所得,窺得了武學之天機!」
靳若:「誒?!!」
林隨安:「所謂練武,終為煉心。」
換成人話就是:每個人最大的敵人,只有自己。
這便是天下最簡單又最困難的路。
「若你肯拜我為師,我便教你,」林隨安道,「如何?」
靳若目瞪口呆,手裡的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躊躇半晌,默默踹回懷裡,清了清嗓子,「咳,那個——丁坤來了。」
東都淨門的十長老丁坤?哦呦,不愧是淨門,消息果然靈通。想必是知道她大勝金羽衛,特意來示好的。
「來的正好,隨我去會會。」林隨安笑道。
靳若頗不自在移開了目光,耳根子有點發紅。
很好。林隨安心道,她有預感,這個徒弟很快就能拐到手了。
*
還沒走進「游鶯水榭」,老遠就聽到花一棠的大嗓門:
「那姜東易不愧太原郡猛虎之名,眼如銅鈴,拳大如斗,所到之處,風捲殘雲,撕心裂肺,就在此時,林娘子突圍而出,神來一腳,踹在了姜東易的屁|股上,這一腳,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奧妙無窮,乃是十淨集上記載的絕技,謂之『破定』。僅一招,便將姜東易拿下,大獲全勝!」
靳若:「……」
林隨安:「……」
這紈絝吹牛不打草稿的嗎?這也太社死了!
林隨安扭頭就想溜,不料那丁坤甚是眼尖,正好瞥見了她,立即起身抱拳高聲道,「東都淨門十長老丁坤,拜見千淨之主林娘子!」
林隨安僵硬轉回身,乾笑抱拳,「丁長老不必客氣,坐。」
花一棠拖過一個軟墊拍了拍,笑吟吟請林隨安坐過去,林隨安太陽穴突突亂跳,放低聲音,「你也太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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