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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彈指一揮間,走出牢獄大門時,高存恍若隔世。
獄卒給了高存一個包袱, 裡面裝的是刑滿釋放的標準三件套,一套換洗衣物,五十枚銅錢,一份路引(身份證明), 拍了拍高存的肩膀,「老高你這幾年在獄裡表現不錯,說明你本性不壞。出獄之後, 好好做人,莫要再回來了。」
高存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獄卒露出滿意的表情,關上了大門。
高存深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尋了個僻靜的角落, 換上新衣,整理儀容, 出衙城,過玉虹橋,走進了錦里夜市。
戌時已過,天色昏暗,市署的不良人登高點燈,一盞又一盞,高存在大獄裡待的太久了,驟然陷入這般刺眼的光亮之中,甚是不自在,只能儘量挑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走。
錦里夜市中人頭攢動,摩肩擦踵,路邊的小攤小販卯足了勁兒地吆喝。
果子糖、白糕、肉糜粥、梅煎,氣味膩得人噁心。波斯的紅酉香,大食國的銀酒壺、高麗的十年參片、扶桑的水木器,價格貴的離譜,高存身上的五十文錢甚至不夠買一把篦子。水磨鏡、粗瓷盞、脂粉膏,絲羅扇,全是女人用的破玩意兒。
亂鬨鬨的海棠花開得滿街都是,白花花的書生像一群沒頭沒腦的蠢羊,吵吵嚷嚷的涌過去,高存嫌棄避開,濃妝艷抹的娘們戴著風騷的頭花招搖過市。高存低著頭,耷拉著眼皮,目光盯著一團又一團的羅裙擦身而過,舌頭舔了舔嘴角。
「前面的大兄弟,小心!讓讓,讓讓!啊呀!」貨郎挑著熱氣騰騰擔子衝過來,高存被撞了個趔趄,貨郎連連道歉,從籠屜里掏出一塊白糖糕塞給了高存,急匆匆走了。高存咬了一口,甜的想吐,隨手扔在了路邊。
錦里夜市比以前更吵更煩,高存加快腳步,趕在長玄門關閉的最後一刻出了城門。過了清遠橋,又往北走七里,終於看到了廢棄的農莊。熟悉的破門板,熟悉的老槐樹,連烏鴉的叫聲都沒變——高存砸吧了兩下嘴巴——還是那個味兒。
徑直走到後院的祠堂,高存踢開門板,扒拉掉破爛的帳幔,半截佛像無聲無息躺在供桌上,像一具乾癟的屍體。
高存捧起佛像擦了擦,手指在佛像底部摳出一塊木楔,露出一個黑|洞,食指和中指併攏探|進去,夾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根漆黑的鐵簪子,頂端嵌著一朵黑乎乎的鐵桃花,因為時間太久了,五個花瓣上早已鏽跡斑斑。
高存望著桃花簪,痴痴地笑了,口中喃喃,「那些人說我命中沒有桃花,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放屁,我偏偏要讓這朵桃花開在所有女人的身上,一朵、兩朵、十朵、二十朵……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你將桃花簪藏在了這裡,還真是出人意料。」
突然,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在高存身後響起,高存一個激靈回頭,瞳孔縮成了針尖。
茫茫夜色中,出現了一名少年,雪衣如花,俊麗似妖,悠哉悠哉搖著扇子,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鬼還是狐狸精?!
高存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鐵簪刺痛了手掌,猝然回過神來,這少年有影子,有腳,是個人。
高存:「你是什麼人?!」
少年眉眼彎彎,「高存,年四十六,家住西四坊曲廉街三百零四號,平日裡主要靠在碼頭當力夫為生,父親是個酒鬼,早死,母親不詳,因家境貧苦,為人木訥,不善言辭,不思進取,年過四十仍未娶親,五年前因偷盜罪被抓入獄,判苦刑五年,街坊鄰居聞之,無不惋惜,稱:是個老實人。」
高存冷汗下來了。
少年:「可惜,他們卻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老實人,就是名震益都的桃花殺人魔!」
高存怒喝一聲,舉起鐵簪朝著少年沖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破空而至,高存只聽咔噠一聲,被死死扼住了咽喉,雙腳離開了地面。
掐住他脖頸的,竟是一個黑衣黑髮的小娘子,眸光凌厲如刀,手指輕輕一錯,高存兩眼一黑,窒息幾乎瀕死,突然,脖頸處的禁錮又鬆開了,高存重重摔在了地上,乾嘔咳嗽半晌,視覺漸漸恢復。
四周站滿了衙吏和不良人,舉著火把,把整座祠堂照得燈火通明,領頭的正是益都府衙的捕頭伍達,朝著少年恭敬施禮,口稱「見過花參軍。」
高存傻了,「為、為什麼?!」
「你想問為什麼會查到你頭上嗎?」凌芝顏上前一步,「很簡單,因為皮西。」
高存雙眼暴突,漸漸布滿了蛛網樣的血絲。
凌芝顏:「屠延梟首之後,桃花魔便銷聲匿跡,眾人皆認為屠延是真正的桃花魔,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桃花魔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停手,比如——因為別的罪名被下了獄,無法脫身。」
花一棠:「在獄中,你得知屠延被正法的消息定是又驚又喜吧,或許,就是那個時候,你發現有個叫皮西的小賊對桃花魔甚是崇拜,啊呀呀,若是我的話,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給這個皮西洗腦,將桃花魔塑造成一個了不起的英雄,然後,再將桃花魔的殺人地點一點一點透露給他,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待皮西出去後,可以成為第二個屠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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