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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安湊到窗前,定眼觀察,窗欞上的血痕像是半枚指紋,不由大為遺憾,若是在現代,僅憑這枚指紋就能抓到兇手,可在這個時代,怕是沒什麼用處。
窗外就是客舍的院牆,窗扇距離院牆大約有七步,中間隔著草叢,草葉雜亂,似乎被人踩過,林隨安不敢破壞痕跡,翻窗一躍而起,縱身跳上牆頭,牆外是一條窄小的街巷,左邊是死胡同,右邊直通主街,街上燈火通明,正是京兆府巡邏搜尋的衙吏和不良人。
嘈雜的腳步聲迴蕩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似乎還隱隱夾雜著琵琶樂聲,林隨安站起身,眺目望去,但見西邊的夜空隱隱透出光來,樂聲就是從光源處傳來的。
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響,靳若從窗戶跳了出來,溜著天字號的後牆邊轉了一圈,攀上牆頭瞅了瞅,翻牆跳出院子,沿著小巷走出巷口,蹲在地上觀察半晌,爬回牆頭,道:「有人從後牆翻進院,繞行至前門,之後又從後窗翻出,躍牆離開,從腳印判斷,應該是同一人。而且,此人無論是翻窗進入,還是翻牆逃出,皆是步伐穩健,不慌不忙。」
林隨安:「莫非是慣犯?」
「甚有可能。」
「可能追蹤他的去向?」
「巷外的腳印太亂了,不行。」
林隨安「嘖」了一聲,此處的現場保護工作實在太不到位了。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是否能找到目擊證人,按理來說,兇手身上應該也沾了血跡——最起碼鞋底肯定有血跡,在人群中定然十分顯眼——但是,看萬林的表現和衙吏查訪的緊張氣氛,竟是沒有目擊證人嗎?
這倒是有趣了,看來兇手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
「不是盜賊入室搶劫殺人,是熟人作案,」花一棠的聲音從窗內傳出,「單遠明認識此人。」
林隨安和靳若對視一眼,同時跳下牆頭,從窗戶鑽回了屋子。
花一棠蹲在書案邊,和凌芝顏一同盯著地面的大攤血跡。
萬林大奇:「何以見得?」
花一棠站起身,用扇子指了指茶案,「從壺中茶水氣味和茶渣狀態判斷,沏茶的時間大約在酉正左右。」
凌芝顏:「和單遠明的死亡時間對的上。」
花一棠:「兩個茶碗中一碗有茶渣,一碗尚有茶底,說明單遠明沏了兩碗散茶,只是另一人並未喝。能讓他沏茶招待的,定是熟人。」
沏茶?
林隨安忙走過去,掀開茶壺蓋一看,險些喜極而泣,壺裡泡著的,竟然是她十分熟悉的茶葉,雖然氣味不太好聞,形態也是碎渣狀,但對她來說,這簡直是黎明的曙光啊。
原來這個世界已經有這種茶葉的雛形了。
萬林湊上前聞了聞壺中的茶水,嘀咕道:「狗鼻子吧,連什麼時候沏的茶都能聞出來?」
花一棠額角跳了跳,似乎想罵兩句回去,不知道為何,又忍了下來,繼續道,「坐在南側的是單遠明,那是他習慣的位置,坐墊的磨損和凹陷較大。坐在對面的應該就是他招待的人。而且茶案、茶壺、茶碗、坐墊皆擺放整齊,說明二人在此處僅是聊天,並未爆發激烈的衝突。」
萬林又趴下瞅了坐墊半天,使勁兒撓了撓腦袋,「也就是說這個熟人聊完天后,有和單遠明一同走到書案旁,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突然抓過單遠明將他的頭撞在書桌角上,把單遠明撞死——」
「不對,」凌芝顏道,「這攤血太多了,撞不死。」
萬林:「這麼多血還不死?」
「若是一擊至死,反而不會流下大量血跡,這麼多血,應該是——」凌芝顏舉起拳頭示意,「兇手抓住單遠明的髮髻,將他的額頭反覆撞擊桌角所致。」
「原來如此,這就能解釋屋裡的血痕是怎麼回事了!」萬林道,「定是兇手一擊未能殺死單遠明,單遠明和兇手搏鬥,才弄了滿屋子的血——似乎還是不太對……」
「這些血痕不是搏鬥造成的,而是兇手提著單遠明在屋中走動造成的。」靳若道。
此言一出,莫說萬林,眾人皆有些吃驚。
「原來如此,」林隨安目光隨著血痕慢慢移動,「人頭部的血管密集,傷後流血量巨大,單遠明屍體脖頸處有烏青,應該是被人揪住衣領提了起來,」林隨安比劃了一下,「單遠明雖然身形瘦弱,但身形頗高,兇手無法將他整個人完全提離地面,所以是半拖半拎——」
花一棠:「單遠明勾著頭,頭上的血滴落地面,腳和衣擺在地上拖過血跡,才形成了這樣的奇怪的拖拽血痕。」
靳若蹲下身,指著地面道,「你們看這幾處血點。」
眾人圍著他蹲下一圈,就見地面上的確有三個圓形血點,血點邊緣出現了毛刺狀的痕跡。
林隨安腦中叮一聲,許久以前看過的偵探小說知識被喚醒了,「血液在運動狀態下滴落,會形成這種帶毛刺的血跡,而毛刺指向的方向就是——」
靳若起身,邁步向前:「走動的方向。」
眾人萬分詫異,看著靳若走到書架前,駐足片刻,「兇手在書架處翻找後,拽起單遠明——」轉身,繞過茶案,停在屏風前,「單遠明染血的手胡亂抹過屏風,」走了幾步,停留在衣櫃前,「兇手翻衣櫃,」再繞著床鋪走了一圈,「翻床鋪,」又回到桌案,轉身,平行走回床鋪,停步道,「將單遠明拖回床鋪,這就是兇手行走的路徑和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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