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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十六的屍體躺在主廂房的地上,尚未腐爛, 還算新鮮,脖頸有一處駭人的傷口,血跡呈噴射狀。白向當場就嚇暈了, 被不良人抬到院子裡通風透氣。
方刻一日之內檢了兩具屍身,精神大為振奮, 檢屍格目寫得又快又詳細,乾枯的字形甚至多出幾分龍飛鳳舞的快意。
「死者白十六,男, 身高七尺四寸。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二個時辰前,致命死因是被利器割斷了動脈, 當場死亡。只有一處傷口,傷口切面乾淨利落,兇手下手十分果斷。兇器刀刃鋒利,寬約三指,與殺害鐵海的兇器應該是同一把。」
趙正止皺眉:「鐵海死後第二日,我還尋白十六問過話,怎麼就死了?」
花一棠:「應該是在府衙問過話後,回來被殺的。當時白十六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趙正止想了想,「他見到玉牌時,一口咬定玉牌是白嶸之物,神態坦然,言之鑿鑿,我便信了。後來白嶸失蹤,我等只顧著追捕白嶸,自是無人留意白十六的動向。」頓了頓,「唉,是我倏忽了!」
花一棠用扇子敲了敲下巴,沒說話。
靳若在屋裡轉了一圈,小繩仔細丈量白十六的腳底,小腿骨長度等部位,嘴裡嘖了一聲,「此人就是去鐵氏醫館的甲,屋中還有乙和丙的足跡,如果不出意外,兇手亦是此二人。」
方刻:「白十六後背、右手臂外側、膝蓋、右小腿外側皆有淤青,看顏色,應該是死前兩三日被人用硬物擊打形成的。」
林隨安:「他和人打過架?」
方刻:「看淤傷位置,恐怕是單方面被人毆打。」
「還有一個人也來過這間屋子,大約身高六尺,體重一百七十至一百八十。」靳若看了眼趙正止。
趙正止:「難道是白嶸?」
靳若聳了聳肩膀,「有可能。」
車太守摸著鬍子焦躁轉圈,「之前那個目擊證人說曾在鐵氏醫館附近見過白嶸,莫非白嶸去的不是醫館,而是來了白十六家——他為何要來白十六家?他與那兩名殺人兇手有何干係?難道是同夥?白嶸如今又去了何處?」停步,「花縣尉,林娘子,二位有何見解——誒?」
車太守怔住了,他看到林隨安走到了白十六屍體旁,撩袍蹲身,花一棠緊隨而上,蹲在她半步之後,輕輕握住了林隨安的手腕,林隨安小心扒開白十六的眼皮,整個人一顫,不動了。
花一棠緊蹙著眉頭,定定看著林隨安的側臉,眸光異常專注。
車太守不知為何有些臉紅,尷尬移開了視線。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趙正止問。
靳若撓了撓頭,又搖了搖頭。
方刻耷拉著眼皮,「非禮勿視。」
一句話臊得趙正止忙轉過了腦袋。
過了足足十息時間,林隨安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身體晃了一下,花一棠忙扶住她,低聲問了句「如何」,林隨安低聲回句什麼,花一棠眉頭更緊了。
車太守和趙正止的脖子都快伸出二里地去,極力想聽清二人說了什麼,花一棠突然轉身道,「方兄,借筆墨一用。」
方刻淡然打開木箱,掏出一打毛邊草紙,又遞過一根細狼毫筆,花一棠挑了塊乾淨的地面,盤膝坐下,將紙張鋪展,筆尖垂直懸於紙上,林隨安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著極細極碎的詞語。
大家明明同處一室,可此二人四周仿佛有一層神秘又曖昧的結界,所有人,包括靳若和方刻在內,都無法進入其中。
車太守很快看出來了,花一棠在畫畫,落筆精準,運筆如飛,很快畫好了一稿,林隨安指了幾處,搖頭,花一棠換了一張紙,畫了第二稿,林隨安又提出幾處修改,於是,第三稿、第四稿、第五稿——花一棠畫得越來越慢,越來越細,修改的部分也越來越少。第九稿的時候,林隨安終於點了點頭。
林隨安點頭的那一瞬,被緊張氣氛代入的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花一棠站起身,捋袖整衣,將畫遞給了車太守。
「二位久居廣都,可見過畫中的物件?」
畫裡是六個骰子,呈梅花狀散落在瓷盤裡,皆是紅色的「四」字面朝上,乃為賭局中極為罕見的「六紅大色」。除此之外,還能看到其中一枚骰子的另外兩面,一面寫著「六」,一面刻著木棉花。畫面左下角特別標註了骰子的材質:象牙。
車太守一頭霧水,「這畫是何意?」
花一棠:「自然是此案的重要線索。」
車太守瞪圓眼睛,「這、這——線索從何而來?!」
花一棠笑了,從腰間抽出掐絲檀木扇,啪一聲甩開,踱步晃到門口位置,華麗轉身,掃擺袍袖,逆著光擺了個睥睨天下的造型,道,「花某師承茅山派金光洞十燁道長,最擅九宮推演之術,適才,經花某一番嘔心瀝血的推算,方得出畫中之物,為白十六生前最看重的,定是偵破此案的關鍵!」
趙正止下巴掉了,車太守眼角亂抽,瞄了眼林隨安。
林隨安乾咳一聲,輕輕點了一下頭。
車太守:「……」
剛對暗御史建立起的信心瞬間又岌岌可危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太守!太守!!這可太神了!」趙正止低聲道,「我見過這骰子!廣都城裡用得起象牙骰的只有三家,但將『麼』字改成雕花的,只有藩坊區的南鄉賭坊,而且——」吞了吞口水,「我聽說白十六郎落魄之前,一直是這間賭坊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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