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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眾人皆有了幾分醉意,嘉刺史興致愈高,雙頰泛著酒紅,舌頭打起了卷,「四郎啊,你可不知道嘉某有多羨慕你,揚都花氏,五姓七宗,百年世家,自打出生起就比常人高一等,人生坦途,羨煞旁人呦……」
「嘉某是個粗人,只會舞刀弄槍,用了足足三十年,披荊斬棘才到了這個位置,可對你們世家大族來說,這種位置,勾勾手指頭就能得到,真是命好啊……真是好啊……」
林隨安挑眉:這位嘉刺史表面稱讚花一棠家世顯赫,實則卻在嘲諷花一棠上位全靠裙帶關係,根本沒有真才實學,之前也是,聊什麼紅顏知己,實際卻是指桑罵槐,說花一棠是個只知道混跡溫柔鄉的紈絝。
可惜,這種程度的陰陽怪氣連她都聽膩了,毫無殺傷力,更別提花一棠了。
花一棠端著標準的營業笑容,「嘉刺史言重了,四郎自知才疏學淺,還要向刺史大人和各位同僚虛心求教呢!」
「……你不懂……不懂……」嘉刺史醉眼迷離,胡亂搖著頭,「像我們這種人……我們夢寐以求的東西,拼盡全力想得到的東西,在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眼中,不過就是路邊一塊石頭,輕易得之,隨手棄之……真是羨慕……羨慕啊……」
花一棠微笑,「嘉刺史莫不是喝多了?」
「……不多、不多,嘉某與四郎一見如故,當浮一大白!」嘉刺史搖搖晃晃站起身,仰頭飲下一口酒,搖擺著走到庭台中央,繞著火盆跳起舞來,別瞧他這麼胖,還喝高了,步伐居然挺靈活,載歌載舞,歌聲嘹亮,底氣十足,自帶回音,唱的不知是哪裡的方言,聽不太懂,林隨安只能辨出幾個音節,類似「醬菜沾大餅」、「傻子吃點冰」、「骨頭沒有肉」之類。
劉長史招呼幾位參軍湊在嘉刺史周圍擊掌跺腳,伴舞伴唱,節奏合得嚴絲合縫,一看平日裡就沒少練習。
林隨安偷偷問花一棠,「這啥歌?」
花一棠眉頭七扭八歪,「好難聽。」
嘉刺史跳著跳著還不過癮,提起酒罈子,挨個敬酒,眾人不敢推辭,被灌了好幾碗,腳步都有些踉蹌,轉頭一看,花一棠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坐在那,頓時一窩蜂衝過來,高呼「不喝了這壇就是不給咱們幾個面子!」,花一棠也不含糊,提起一個酒罈咚咚咚倒進肚裡,一壇酒下肚,臉不紅,腳不晃,眼瞳清明,果然是多年紈絝生涯練就的恐怖酒量。
幾名參軍都被鎮住了,不敢冒進,紛紛撤退,嘉刺史大笑著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扭過頭,晃晃悠悠朝林隨安走了過來,「林娘子,來來來,咱們也喝一杯!」
花一棠面色微變,一個箭步擋在林隨安身前,「嘉刺史,不妥吧。」
嘉刺史眉頭皺了起來,「花四郎,你只是個從六品的參軍,我可是刺史,是你的上司,和我對著幹,你不想幹了嗎?」
說著,肚子一挺,肥碩的身軀竟是將花一棠的小身板給撞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倏然起身甩出千淨,劍鞘攬住花一棠的腰輕輕向前一送,花一棠又穩穩站了回去。
「喝酒,好啊。」林隨安手腕一抖,千淨出鞘,墨綠色的刀光耀亮了整層觀景庭台,濃烈的刀壓逼得炭盆火焰全滅。
一片死寂。
劉長史和幾名參軍嚇得連退數步,鄭參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嘉刺史三層下巴抑制不住發起抖來,冷汗和醉意順著毛孔流了滿頭滿臉,打濕了棉袍。
林隨安微微一笑,提起一壇酒,緩緩澆在千淨之上,刀身綻出墨綠色的漣漪華光,震盪著整座崇陽樓,樓板、屋瓦、牆壁受不住這般激烈又純粹的刀意,發出告饒的哀鳴。
花一棠嘆了口氣,「看來今日這酒,千淨不太滿意啊。」
嘉刺史:「什、什麼?」
「嘉刺史有所不知,這柄刀是個挑嘴的酒鬼,只喜飲十年的滿碧,」花一棠搖頭道,「若是餵了它不好的酒,這刀——」猛地向前一步,漆黑的大眼睛陰森森的,「是要發飆的哦!」
嘉刺史一個激靈,踉蹌後退三大步,大肚子晃悠幾下,發出咕咕咕的怪響,被酒氣熏得通紅的臉皮霎時變得慘白,大叫道,「劉長史!」
劉長史急忙跑過來扶住嘉刺史,「刺史大人有何吩咐?」
「快快快,扶我去如廁!」
幾名參軍頓時回過神來,爭前恐後衝上前,扶胳膊的、托腰的、拉手的、護臀的、開路的,前呼後擁將嘉刺史送了出去,最後一個鄭參軍哆嗦著爬起身,弓著腰,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整個賞景庭台靜了下來,檐下竹燈搖曳,雪花紛紛,一點微弱的火光蹦出炭盆,咔一聲。
林隨安和花一棠對視一眼,忍俊不禁,悠哉落座,花一棠抓起兩個大蒸餅塞進嘴裡,「餓死我了!」
林隨安端起一碗羊湯餺飥吸溜,「以後這什麼狗屁接風宴我可不來了,灌了一肚子西北風,啥都吃不上。」
「難道你忍心讓花某一個人出來受罪?咱們可是搭檔!」
「老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
二人邊聊邊吃,胃口大開,花一棠塞完十個蒸餅,林隨安餺飥吃了一半,突然,整座崇陽樓轟然大震,發出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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