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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花一棠的聲音好似一片浮光在空氣中忽上忽下,「我再一次醒來,已經躺在了花宅的床上,伊塔趴在床邊睡著了,我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花氏所有人都對此事避口不談,好像只要沒人說,就沒有發生過。我也假裝忘了,這樣……大家都很好……」
「那個江湖人呢?」林隨安問。
「兄長說,那人治好了傷,大笑著離去,沒有收一文錢報酬,連名字都不曾留下,不愧江湖英雄本色。」
「可我自小見過太多的死人,看得出來,那人當時的出血量,定是傷了要害,活下來的機率很小。可我還是想相信一次,相信他還活在某個地方,用他那把黑乎乎的丑刀行俠仗義……」
說完這些,花一棠似乎用完了積攢十年的勇氣,慢慢垂下了頭,夜明珠點點微光落在他的髮絲上,像流淌的雪。
原來,對於花一棠來說,華麗的衣衫就代表他有飯吃,能好好活著,而昂貴的薰香,或許是壓制那段回憶中噁心氣味的唯一良藥。
林隨安感覺被自己的肋骨勒得喘不上氣,發不出聲音,只能探出手,小心放在花一棠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
花一棠一顫,抬起了頭,濕漉漉的漂亮大眼睛裡,倒映著林隨安通紅的眼眶。
花一棠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失敗了,林隨安嘆了口氣,倒了一盞茶塞過去,「多喝熱水,哭起來眼睛就不幹了。」
花一棠眼中的水汽幾乎溢出來,卻是真的笑了,「林隨安,你真是不會說話。」
「咱們倆有你一個能言善道的就夠了。」林隨安鬆了口氣,說真的,她真怕花一棠哭,對她這個半社恐來說,安慰一個哭鼻子的,可比砍十個江洋大盜難多了。
「說真的,」花一棠捧著茶盞,輕輕道,「我很怕你會安慰我。」
「啊?」
「謝了。」
「哈?」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哦……」
屋外響起了更鼓聲,子時三刻到了。
幾乎同一時間,院中響起了震天的銅鑼聲。
花一棠豁然起身,林隨安一掌拍開了房門,屋外的護院急沖了出去,木夏急聲匯報,「四郎,是伊塔的警示信號!」
話音未落,青龍和白虎同時跑了進來,一個喊「瓶子丟了!」一個叫「衣服沒了!」
花一棠的臉黑了。
*
靳若坐在倉庫的台階上,抓著一塊濕噠噠布巾暴躁擦臉,嘴裡呸呸呸啐唾沫,「真是晦氣!」
伊塔瞪著倉庫門上被撬開的銅鎖,氣得眼睛變成了深藍色。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老老實實站在一邊,耷拉著腦袋,像四個做錯事的小娃兒。一眾護院更是不敢吭聲,躲得老遠。
「怎麼回事?」花一棠問。
伊塔指著屋頂,「上面,有人,斤哥去追,六個人影,開花了,斤哥摔了下來,大家一起追,人沒了!」
「是蓮花步!」靳若罵道,「他姥姥的,居然是真的雲中月!我當時就心道不妙,猜可能是調虎離山,急忙趕回來,庫房的鎖已經開了,有個人影,我衝上去,結果被灑了一臉的灰,雲中月這個殺千刀的,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角兒,居然用腐骨散這麼下三濫的手法,也不怕傳到江湖上被人笑話!」
林隨安蹲下身,看了看靳若的臉,「什麼腐骨散?有毒嗎?」
「動物腐爛風乾後燒成的灰,臭得要命。」靳若怒道,「若是進到眼睛裡,要瞎好幾天,幸好我江湖經驗豐富,躲得快。」
木夏快步從倉庫里走出來,「查過了,丟了一尊越窯纏枝冰花紋雙耳瓷瓶,價格大約五百金。」
好傢夥!
林隨安捂住心口,感覺要心梗了。
伊塔比比劃劃,「我們、沒找到人,回來,斤哥瞎了(靳若:我沒瞎!),去廂房,鎖壞了,衣服沒了!好氣!」
花一棠臉色變了,「所有衣服都沒了?!」
伊塔擺手,「只丟了一件。」
花一棠鬆了口氣,「一件無妨的。」
伊塔急得跳腳,「一件貴的!」
花一棠又緊張了,「丟了哪一件?!」
伊塔:「匣子裡的,益都,四郎量身、畫圖、訂做的,老貴老貴的那件——」
木夏大驚失色:「臨晚鏡紗衣丟了嗎?!」
伊塔:「是噠!」
一庭死寂。
靳若:「臨什麼晚什麼紗什麼衣?」
臨晚鏡紗衣?
林隨安撓腦門,這個名字怎麼好像有點耳熟?不過花一棠的衣服皆是用花里胡哨的詩詞歌賦命名,聽過也不奇怪。
可除了她和靳若,其餘人的表情都很是怪異,三分尷尬,四分無奈,還有三分說不上來是啥眼神,花一棠默默舉起扇子遮住了臉,露出兩隻通紅的耳朵。
林隨安: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毫無預兆的,護院裡突然有人爆笑出聲,「臨晚鏡紗衣,我沒聽錯吧,臨晚鏡紗衣!!哈哈哈哈,我的天吶,花四郎,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啥,這是什麼癖好啊啥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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