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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太守翹著嘴角,小鬍子彎成陰陽怪氣的弧度,「不知花縣尉有何高見,車某洗耳恭聽。」
林隨安:「最明顯的一點,證據鏈不足。」
花一棠:「最關鍵的一點,殺人兇器是什麼?」
趙正止:「兇器是橫刀,與林娘子的刀相似。」
林隨安:「趙兄如何得知?」
「我們不良人常年與刀傷打交道,從死者傷口自然能看出幾分端倪。」
林隨安挑眉,難怪趙正止對她和靳若的武器特別留意,莫非曾懷疑他二人?
花一棠:「如今刀在何處?」
趙正止:「……還未找到。」
車太守:「自然是在白嶸手中。」
花一棠:「目擊證人可曾見過白嶸手中有刀?」
車太守噎了一下,「……這……不曾細問。」
「目擊證人可曾親眼見道白嶸殺人?」
「……也不曾」
花一棠搖扇子,「屍體被人砍得血肉模糊,車太守不覺得奇怪嗎?」
車太守:「何處奇怪?」
「聽聞白嶸有暈血症。」
白向:「對對對,我阿爺暈血,平日里連殺雞都不敢看,怎麼可能去砍人,還砍那麼多刀?!」
車太守搖頭笑道:「暈血一事並無證據,做不得准。」
白向:「我就是人證,白氏的僕從、丫鬟、馬夫、廚子全都知道!」
「都是白氏之人,難免有包庇之嫌。」
花一棠:「就算白嶸不暈血,將鐵海屍身砍成這般,顯然是為了泄憤,動機為何?」
車太守挺直腰身,胸有成竹道,「諸位有所不知,白嶸患有頭痛病,導致他性情陰晴不定,這幾年尤為暴躁,常有打罵下人之舉,對上門看診的大夫也口出惡言,廣都城裡的醫館換了好幾個都不滿意。鐵海是最近幾月才開始為白嶸看診的,聽說案發前幾日二人曾發生過口角,車某以為,這就是白嶸殺人的動因!」
花一棠頗為詫異看了白向一眼,「可有此事?」
白向低頭,「阿爺的脾氣的確不太好。」頓了頓,「都是被你大哥花一桓氣的……」
花一棠:「……」
車太守:「不知二位對此案還有何疑問?」
林隨安搖頭:「沒了。」
花一棠站起身,抖袍捋袖,「花某也沒了。」
白向大驚失色:「花一棠!」
「甚好!」車太守大喜,撫掌笑道,「趙正止,速去藩坊區扁擔樓定一桌紅尾宴,車某要親自為林娘子和花縣尉接風洗塵——」
話未說完,就見花一棠和林隨安轉身往外走,車太守忙追上去,「二位何往啊?」
跟著他們身後的紅衣白面男子冷森森回頭,「帶路,去斂屍堂。」
*
林隨安心裡很清楚,她這個暗御史的名號雖然聽著唬人,但真到了人家地盤,若沒些真本事令其心服口服,最多也只能換來陰奉陽違的糊弄。
這就是所謂的「強龍難壓地頭蛇」。
若想查清此案,車太守這邊定是指不上的,唯有靠他們自己重新查探。
第一項,自然就是驗屍。
車太守顯然沒料到他們能有這般舉動,遠遠站在斂屍堂門口,帕子捂著口鼻,臉被陰暗的光線映得瓦綠瓦綠的。
「太守府只有一個仵作,前日摔斷了腿,告假在家,來不了了。」
趙正止皺著眉頭,「之前的檢屍格目就在卷宗中,死因寫的清清楚楚,沒必要重新驗屍吧?更何況,仵作一職需朝廷任命,一般的大夫驗屍結果不能作為呈堂證供——」
方刻將木箱「咚」一聲重重放在停屍台邊,從懷中勾出一塊長方形的銅牌,四周以陰雕寫滿道家五行咒文,製作工藝與宵行令相似,半個手掌大小,頗為小巧精緻,正面雕「仵作行人」,背面刻「大理寺頒」,牌底是方刻的名章,完成檢屍格目後,蓋在簽名欄,乃為實名權威認證,審美比那黑不溜秋的暗御史令強太多了。
銅牌上是雙環節編織的掛繩,方刻掛在中指上,展示的動作神似現代某種罵人手勢。
只有通過大理寺最嚴苛的四重考核的仵作,才能配備此類仵作任命牌,相當於仵作中的高級職稱。
車太守和趙正止瞬間安靜如狗。
方刻打開大木箱,畫好鎮魂符,戴上手套。
花一棠塞給林隨安一塊香噴噴的帕子,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靳若連退數大步。
方刻緩緩掀開了蓋屍布。
這是一具很慘烈的屍體,趙正止之前形容「被砍成了肉泥」並不誇張,屍體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膚,皮膚、肌肉、筋、血管亂七八糟競相翻起,脖頸處的傷口深可見骨,腹部的傷口最雜亂不堪,好似剁了肉餡一般。
唯一還算完整的竟是面部,保留了較為完整的五官。
方刻平靜掃望一圈,看了林隨安一眼,率先扒開了死者的眼皮。
林隨安瞳孔劇烈一縮,刺目的白光湧入視線,忽然,一道刀風掃向脖頸,鮮紅血漿飛濺,刀鋒一轉,刀鳴刺耳,凌厲刀光從上而下形成了一個「之」字,光影閃動變換間,掃向了腹部——
嚯!
林隨安倒退半步,心跳如擂,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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