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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了鞭傷。」林隨安抱著瞿慧側身進了屋子, 將人放在了窗邊的臥榻上,小心揭開了裹身的帳幔,單薄的衣衫已經被血浸透了。
方刻皺眉, 轉身取來床頭的藥箱,瞥了眼面色陰沉的林隨安, 「讓伊塔送熱水過來,出去把門帶上。」
伊塔送熱水過來的時候,守在門口的林隨安才意識到, 剛剛自己竟是被方大夫一臉嫌棄地轟出來了。
木夏送進去一堆瓶瓶罐罐的藥膏,伊塔端出好幾盆血水, 訓練有素的僕從們有條不紊地運送藥物、繃帶,沒有人說話,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安靜。林隨安想到了現代的手術室。
不多時,花一棠和凌芝顏也到了,皆是衣著整齊,顯然都沒沾過床,待問清了來龍去脈,二人的反應大大出乎林隨安的意料。
花一棠破口大罵,「啖狗屎,居然沒一次打死,真是便宜吳正禮了。」
凌芝顏皺眉,「《唐律疏議·戶婚》有規,凡夫毆妻,毆妻之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叔伯、兄弟、姑、姊妹者,均為『義絕』之列,豈論雙方贊成與否,均由官府審斷,強制離婚。吳正禮如此暴行,當屬義絕!」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決定還是提醒他們一下,「那啥……我擅自將瞿慧帶回來……呃,沒問題嗎?」
凌芝顏咳了一聲,「擄走瞿慧的是雲中月,與林娘子何干?」
花一棠挑眉,「林娘子只是恰好路過,秉著菩薩心腸與雲中月大戰三百回合,救了瞿慧一命,理應嘉獎才對。」
靳若嘀咕:「完了完了完了,凌六郎也被帶壞了。」
林隨安笑了。
半個時辰後,房門開了。
方刻頂著黑臉走了出來,「她身上的鞭傷看著駭人,但只是皮肉傷,並未傷及筋骨,後背、大臂、腿部——凡是衣衫蓋住的地方,皆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身上的舊傷更為棘手,右腿斷過兩次,左小臂斷過一次,鎖骨也斷過,都不曾好好治療,已成痼疾,以後變天時定會疼痛難忍。但最令人擔憂的是,是她的精神狀態,」方刻頓了頓,放低聲音,「據我觀察,她似乎已經心存死意。」
眾人齊齊沉默。
方刻遞給林隨安一瓶藥膏,「還有些部位我不方便上藥,而且,她似乎很怕男子,勞煩林娘子在上藥的時候,與她聊聊天,多加開導。」
林隨安雙手捧著藥膏姿勢好像捧著一顆燙手山芋,很是不知所措,她一個半社恐,最不擅長聊天,更別提開導人了。話說如此艱巨的任務,不是應該找個專業的心理醫生嗎?
突然,身後傳來一縷柔軟的聲音,「我陪林娘子進去吧。」
花一夢一襲白裙,烏髮如雲,沒有佩戴任何髮飾首飾,猶如夜行而來的曇花仙子,透出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力量。
林隨安看傻了眼,凌芝顏和靳若都呆了,花一棠鬆了口氣,「有勞三姐了。」
*
方刻喜歡睡覺,所以木夏準備的臥榻也比別人屋裡的大一圈,除了沒有帳幔,與床鋪沒什麼區別。
瞿慧躺在這張臥榻上,蓋著薄被,臉上的粉雖然擦掉了,但看起來更白了,像一個紙片人,林隨安覺得呼吸稍微大一點都能將她吹跑。
瞿慧聽到了腳步聲,顫著睫毛睜開了眼睛,看到林隨安的時候,眼睛一亮,掙扎著坐起身,花一夢忙過去扶著她,在背後墊了兩個大軟墊,瞿慧看到了花一夢,頓時愣住了,問,「你是……天上的仙子嗎?」
花一夢噗一聲笑了,「我是花一棠的姐姐,花一夢。」
「一夢……南柯一夢……」瞿慧喃喃道,「花氏的人,果然都像夢一樣好看啊……」
林隨安坐在塌邊,僵硬舉著藥膏,「還有哪些傷口沒上藥?」
瞿慧目光轉過來,怔怔看著林隨安的臉,看了好久,輕聲道,「你是林隨安,林娘子。」
林隨安點頭,「是。」
「謝謝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
瞿慧頓了頓,「林娘子放心,你真正的身份我死都不會說出去的。」
林隨安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瞿慧說的是天下第一盜雲中月的身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事已至此,這鍋只能甩給雲中月了,就當他從誠縣偷走的一百貫錢的利息。
花一夢看不下去了,硬是扒開了瞿慧的衣衫,「先上藥,上藥又不用捂著嘴,不耽誤你倆聊天——嘶——」
花一夢倒吸一口涼氣,瞿慧的前胸後背上全是鞭痕,皮肉外翻,滲著血,將她的裡衣染得血色斑駁,林隨安注意到,瞿慧的裡衣上也繡著一簇艷麗的海棠花,以她的眼力來看,與連小霜的繡工十分相似。
瞿慧注意到了林隨安的目光,笑了一下,「這是小霜教我繡的,她不喜歡獨枝的花,唯愛一簇一簇的花,說花兒就該這樣,一起開,一起美,熱鬧。」
沒了臉上厚厚的粉膏,瞿慧就像脫去了臉上的面具,所有的感情赤裸裸地展現出來,每當她提到連小霜名字的時候,都仿佛被凌遲一般。
林隨安飛快看向花一夢:怎麼辦怎麼辦,救救我救救我!現在應該說點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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