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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忠掃了掃頭頂的雞毛,「每月十五是南浦縣的大集日,東橋門在東市散市之前只進不出。」
朱達常揮手,不良人吆喝著上前推推搡搡,勉強算是開出一條道來,可即便如此,也是舉步維艱。
林隨安硬著頭皮跟在穆忠身後,只恨沒有個防毒面具,又潮又熱的臭氣撒了歡似得往鼻孔里鑽,稀糊糊的黃泥混著鴨毛和羊糞蛋,踩上去吧唧吧唧直黏鞋底,小腿突然被懟了一下,竟是一頭渾身滾泥的老母豬,頗為不屑瞥了林隨安一眼,晃悠著肥碩的臀|部走了。
林隨安:「……」
難怪之前不良人回來的那麼慢,原來是交通堵塞造成的。
足足擠了一刻鐘,林隨安終於看到了里仁街,南側擠滿了人,中間站了一排武侯維持秩序,空出了北側半邊道路。
朱達常:「這是上任縣令留下的規矩,大集日必須在縣衙所在的清平坊前留出半幅路面,只供官府使用,用來應對緊急境況,我原本還覺得這規矩沒啥用,沒想到今天還真用上了。」
遠處塵土飛揚,李尼里騎馬從北側空路奔馳而來,翻身下馬,急聲報告道,「西重門今日出城人過所登記中未見蘇城先。不良人都散出去了,全拿著蘇城先的畫像。」
林隨安鬆了口氣。蘇城先是外地人,在此地沒有根基,沒有武功,人又慫,又吃不得苦,料他也藏不住幾日,只要掐住城門和坊門瓮中捉鱉,抓住他只是時間問題。
林隨安:「若我是蘇城先,與其費時費力出城,不如尋個地方躲起來,待東市散了,再隨人群出城更安全。」
穆忠點頭:「城裡可有什麼地方能藏身?」
朱達常:「南城的庭戶坊里有幾處空宅。」
穆忠:「去查。」
朱達常遞了個眼色,四名不良人奔出。
「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朱達常又道,「南浦縣城位處揚都必經之路,所以東市常有路過的大商隊駐紮,這些大商隊背後蛇混雜,就我們縣衙這點人手,怕是——」朱達常瞄了眼穆忠。
穆忠笑了:「林娘子可想去逛逛東市?」
林隨安:「誒?」
朱達常:「多謝穆公!有勞穆公!」
穆忠擺了擺手,「我就是帶新認識的朋友轉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對對對,是是是!」朱達常屁顛屁顛跟在後面,「我也陪林娘子逛逛。」
林隨安:「……」
你倆這麼會一唱一和怎麼不去德雲社?
*
適才見到東市外面的混亂景象,林隨安還以為東市裡面也是亂七八糟,進坊後卻大為驚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兩條十字交叉道,寬度大約有里仁街一半,高高矮矮的店鋪臨街而建,還有許多小道通向市場深處,入市的商人們一進來就如魚入海,三轉兩轉鑽進小道里不見了,仿佛被什麼東西吞噬了一般,偶爾能聽到幾聲豬叫羊咩。
朱達常和不良人明顯有點緊張,寸步不離跟在穆忠身後,美其名曰保護穆公,但依林隨安所見,穆忠保護他們還差不多。穆忠先拿著蘇城先的畫像去坊門東側的一家席帽行里轉了一圈,不多時,就見鋪中派出七八個小伙子拿著畫像飛快散入東市。
穆忠四處轉悠著,東市里似乎所有人都認識他,鋪主們紛紛出來打招呼,最神的是穆忠竟能叫出所有鋪主的名字,還能暢聊甚歡。
太厲害了,林隨安想。她這種能少說一句話絕不多說半個字的現代社恐,對穆忠這種存在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兒,觀察了一會兒,默默溜邊去逛街了。
東市自然沒有現代的商業街高大上,但規模也大大出乎林隨安的意料。每家店鋪門前皆擺著等人高的大商牌,寫著商品品級價格,林隨安隨便掃了幾眼,發現幾乎每種商品都分為上、中、下三等,如:
椒筍行:鮮筍一兩,上七文,中六文,下五文。
果子行:干葡萄一升,上二十三文,中二十二文,下二十文。
新貨行:葡紋銅鏡,上五百五十文,中五百二十文,下五百文。
一個銅鏡竟然要五百文!林隨安大驚失色,還以為自己眼花,特意湊上前仔細看了看,豈料她這一看,店裡的老闆竟然沖了出來,看表情還嚇得不輕,聲音都哆嗦了。
「見過六隊首!您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想要什麼,隨便挑!就當小的孝敬您的!」
林隨安有些尷尬,忙垂著腦袋假裝研究商牌,豎著耳朵聽穆忠和老闆閒聊,諸如什麼最近生意如何,物品貨源如何,價格如何等等,話題實在太無聊,聽著聽著就走了神,東摳摳,西抓抓,突然,在商牌的最頂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像字又像符,造型看起來像一朵花,林隨安想了半天,總算想起來是象形字的「花」。她轉頭四下望了望,才發現椒筍行、果子行、雜貨行、席帽行、金銀行,還有旁邊的墳典行的商牌上都有一樣的標記。
墳典行是——做白事的?林隨安咋舌,所以這是同一家品牌商?水果、蔬菜、金銀銅器、服裝,連陰間買賣都有涉獵,這品牌也太野了。
散去東市的畫像斷斷續續回來了,傳回的消息是都沒見過蘇城先,新貨行的老闆瞅了瞅畫像,也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道,「東南角最近有些不安分,入了好幾個生面孔,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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