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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茶坊的時候,凌芝顏聽到花一夢熱情洋溢向雪秋介紹瞿慧如何聰慧有禮,如何身世坎坷,如何能幹會賺錢,這才想起花一夢之前說過,要為瞿慧介紹一個茶博士的活計,原來當時並非敷衍安慰之詞,而是真的。
不愧是揚都花氏,果然言出必行。
街上人來人往,吆喝不停,風裡帶著熱鬧的煙火氣息,凌芝顏長吁一口氣,順著人流向衙城的方向走,腦中將段紅凝和雪秋的證詞又細細過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疑點,可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大,仿佛遺漏了什麼關鍵之處……
七八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擦身而過,走路姿勢橫衝直撞,路上行人避得老遠,指著幾名華服男子的背影竊竊私語。
凌芝顏猛地停住腳步,剛剛匆匆一瞥,那幾人的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又是馬家的混球和那幾個二世祖,怎麼又來了?」
「欺負女人,不要臉!」
凌芝顏想起來了,領頭的是東城馬氏家主的獨子,名叫馬彪,二十三歲,不學無術,日日惹是生非,另外幾個好像是王氏和蘇氏的子弟,都在散花樓夜宴上見過。
難道?!
凌芝顏飛速回頭,看到馬彪等人大搖大擺闖進了秋月茶坊。
*
「喂喂喂,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地方有點滲人啊?」靳若搓著胳膊問。
伍達吞口水,「要、要要要要不咱咱咱咱咱們還是先回去稟報花參軍,請林娘子過來壓陣吧!」
方刻翻了個大白眼,「出息。」
三人面前是一座義莊,黑牆黑瓦黑門黑牌匾,牌匾上的字慘白慘白的,和方刻的臉一樣,還有兩個慘白慘白的破燈籠,一動不動,冷森森的。
大門前種著兩棵饅頭柳,樹皮嶙峋,亂七八糟的柳枝靜默在陽光中,像兩個披頭散髮的人頭。
義莊的大門虛掩著,地上鋪滿了枯敗的柳葉和紙錢,突然來了一陣風,紙錢打著旋飛了起來,呼一下又散了,一群烏鴉從柳樹上撲啦啦飛起,嘎嘎叫著湧進了義莊,沒了任何聲音。
靳若瘋狂拽方刻的袖子,「方大夫!方仵作!!方祖宗!!我剛瞅了眼黃曆,今日不宜出行,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改日再來——」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方刻緊了緊大木箱的背帶,邁開大步走向義莊大門,「來都來了,自然要進去看看。」
靳若快哭出來了,又不能放任方刻一人涉險,苦著臉含著淚追了上去,哆里哆嗦貓在方刻身後,飛快挪動著小碎步,正挪著,身後閃過一道影子,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腰帶,靳若嚇得嗷一聲,回頭一看,竟然是伍達也跟了上來,和他同一個姿勢,二人的臉色估計也差不了多少,白得像抹了層牆膩子。
靳若:「伍捕頭,你嚇死我了!」
伍達:「靳少門主你別亂喊亂叫的,嚇死個活人!」
方刻:「閉嘴,吵死了!」
義莊比想像的大,居然是座三進院子。
一院只有一間佛堂,裡面供著一尊破敗的老君像,鬍子都斷了,香爐也裂了,老君頭頂竄過一隻黑乎乎的大耗子,驚得靳若和伍達又是好一陣大呼小叫,方刻忍無可忍,回頭狠狠瞪了一眼。
紅衣仵作兇狠起來比鬼還嚇人,靳若和伍達迅速捂住了嘴,連屁都不敢放。
三人像一串燒肉穿到了二院,左右兩側建了六間廂房,牆根處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窗紙被老鼠啃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窗欞,纏繞著乾枯的爬山虎,方刻隨便拍開了一間,廂房裡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破草蓆,幾個缺口的粗瓷碗,以前應該住過人。
靳若抖著手指從窗台上抹了一撮灰,用指腹捻了捻,「起碼有半年沒人來過了。」
伍達:「馮喬口供里說,鴨行門半年前已經斷了義莊的活計。」
「為何是半年前?」
「馮喬也不知道。」
方刻嘖了一聲,「這麼大的義莊,竟然連一具屍體都沒有,真是浪費。」
說著,繼續朝三院走去,乾瘦的身體仿若蘊含著千鈞之力,輕輕鬆鬆拖著靳若和伍達兩條欲哭無淚的大尾巴。
三院有一間寬敞的大堂,六扇大木門,沒有正經的窗戶,只在屋檐下留了一排透氣孔,和斂屍堂的構造十分相似。
方刻的眼睛亮了,靳若和伍達的頭髮根炸了。
大堂里果然有些東西,幾口棺材橫七豎八撂著,看起來材質做工都不錯,棺材都沒封蓋,敞著口,方刻一馬當先衝進去,挨個探頭瞅了瞅,很是失望。
「都是空的。」
縮在門口靳若和伍達長吁一口氣。
方刻轉了一圈,走到了最內側的一口棺材邊,面色大喜,「這口棺材是封好的,」抬手敲了敲,「裡面有東西!你們倆,過來,開棺!」
靳若和伍達:「誒?!!」
方刻橫眉怒目,「快!點!」
倆人互相攙扶著,弓腰縮脖墊著腳尖過去,手放在棺材板上,就在此時,棺材裡發出了「咚」一聲。
靳若和伍達一蹦三尺高,閃身躲到了方刻身後,方刻直直瞪著棺材,眼睛越來越亮。
棺材板發出牙酸的咯吱聲,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一寸一寸挪開了,枯骨般的手倏然鑽出,啪一聲搭在了棺材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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