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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巷子正連著青越河的市集,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人影鑽進去猶如鯽魚入大河、蝌蚪進泥塘,消失了。
「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啊?」林隨安哭笑不得,「怎麼還能蛻皮?莫非是畫皮的妖怪?」
「咳咳咳,這世間哪……有鬼,咳咳咳……只有……人裝鬼,咳咳咳——」靳若氣喘吁吁奔至林隨安身邊,弓腰雙手扶膝,滿頭大汗。
林隨安嫌棄:「怎麼才來?」
靳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一個字喘半天,「你們……簡直……不是人……」
「……」
「跟……咳……跟我走……」
林隨安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好跟著靳若進了市集。
此時已過酉正,青越河的市集即將休市,小攤販趁著最後的時間打折售賣今日的存貨,吆喝得一個比一個起勁兒,行人步履匆匆不為所動,偶爾有幾個停留的撿個漏,靳若一路走過去,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反而一直盯著地面,神情專注,仿佛地上隨時隨地能開出花來。
林隨安明白了。靳若正在追蹤藍裙子留下的蹤跡。
但是,街上的足跡這麼亂,能尋到嗎?
正想著,就見靳若腳步一頓,蹲下身,盯著地面上亂七八糟的腳印片刻,站起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目光旁移,林隨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個麵皮黝黑的菜農蹲在河邊,前面擺著幾個空竹筐,最邊上的筐里躺著半筐爛白菜,菜農有一搭沒一搭抽著水煙,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蹲在筐邊挑挑揀揀。
菜農:「行了行了,別挑了,都挑爛了。」
老婦低著頭,根本不聽,繼續執拗挑菜。
靳若長吁一口氣,徑直走到老婦身邊蹲下,也挑起了菜葉。
老婦人?有意思了。
林隨安想起了珍寶軒的贗品,還想起了袁家五娘那個已經去世的姨婆——她蹲到了老婦另一側。
靳若:「想不到今日能見到江湖失傳已久的縮骨功和蓮花步,真是大開眼界。」
林隨安:喔嚯!
老婦垂著腦袋,不理靳若。
靳若:「縮骨千人面,蓮開萬人影,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天下第一盜雲中月的看家本事。」
老婦:「……」
「雲中月三十年前金盆洗手,算算年紀,他老人家應該快九十了吧。」
老婦終於抬頭了:「啊?」
靳若挑眉:「想當初,雲中月孤身一人,盜盡天下至寶,踏月入宮城,踩雲戲禁軍,是何等的傳奇瀟灑,未曾想他的傳人竟淪落至此,連偷兩支簪子都要縮頭畏尾,還被人滿街追著打,嘖嘖,真是黃鼠狼生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老婦:「你說什麼?老婆子耳背——聽不見——」
菜農受不了了,「你們到底買不買?不買趕緊走!」
「大哥,」林隨安掏出一吊錢,「我全要了。」
菜農大喜:「哎呦,這位小娘子真是豪爽,來,連筐一起賣你了!」說著,探手取錢,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和靳若出手如電,一邊一個攥住了菜農的兩隻手腕,同時將老婦擋在了身後。
林隨安樂呵:「水煙可遮不住你身上的血腥味兒,腿斷了吧?」
靳若呲牙:「縮骨功可改換身形卻不能改變體重,蓮花步走路沒有後腳跟,更別說你還跛著一隻腳。」
菜農怔了一下,漸漸的,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眼瞳黑白分明,靈動狡黠,白花花的牙齒閃亮如貝殼,「千淨之主,淨門門主,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說是不是啊,阿婆?」
不好!
林隨安暗呼不妙,只覺身後勁風四起,殺氣四溢,不禁大驚失色,一把推開靳若,自己就地一滾,十幾枚鐵棘攜風刺入地面寸余,距離二人被紮成刺蝟只差毫釐。
林隨安和靳若滾得灰頭土臉,待爬起身一看,菜農和老婦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地的爛菜葉,造型怎麼看怎麼像一張吐舌頭的鬼臉。
林隨安:「……」
大爺的!
靳若目光在四周急急一掃,面色微沉,拔出地面的鐵棘看了看,雙眼眯成了細細的一條縫,他深深吸氣,嘬起嘴唇吹了聲嘹亮悠遠的口哨,林隨安只覺無數銳利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但她轉目四顧,卻尋不到任何異常。街道如常,行人如常,甚至連河邊槐樹上鳥叫的聲音都沒變化。
靳若咬牙切齒道:「雲中月重出江湖,淨門弟子凡得此人消息者,必儘速報之。」
隱藏在暗處的視線毫無變化,風拂河面,水光粼粼。
靳若胳膊肘撞了林隨安一下,林隨安心領神會,高擎千淨:「千淨在此,淨門弟子聽命!」
風拂槐葉,沙沙作響,依然沒有回應。
林隨安有些尷尬:「……貌似沒人理我們……」
靳若的臉黑成了鐵鍋底,唰掏出一片金葉子,「雲中月的消息,一條一片金葉子!」
風驟然變大了,河水潺潺,葉聲如雨,無數細小的聲音匯入水聲、融入風聲,細密輕柔如同耳語潺潺:
【萬水千山總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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