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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茶要熬好了,裘文突然從茶案下拉出一個抽屜,將裡面的小瓶瓶罐罐擺了上來,依次打開,鑷子夾著裡面的東西沙沙沙灑進了茶釜。
林隨安臉垮了。
那些瓶瓶罐罐里裝的顯然是香料,每灑一種進去,茶水的顏色便變幻一次,從清澈變成渾濁,從渾濁變成碧綠、墨綠、淡藍、深藍、藍紫、棕色……最後冒起了黑色泡泡。
好傢夥,若非眼前這位賢德莊莊主長了張標準的唐國土著臉,林隨安甚至懷疑他和伊塔是親戚。
「茶藝不精,讓閣下見笑了。」裘文盛了茶,雙手送到林隨安面前,「請。」
林隨安眼角狂抽,硬著頭皮接過,裘文直勾勾盯著她,避無可避,林隨安一口悶了茶,艾瑪,和伊塔的手藝相比,堪稱臥龍鳳雛,苦辣辛酸逆著食道往上反,一股子嘔吐物的味兒。
「還不知小友如何稱呼,家中做何營生?」裘文又給林隨安舀了一盞茶,問道。
林隨安怔了一下,他剛剛明明稱她為「方小娘子」,怎麼這會兒又問她姓什麼?
但看裘文表情真誠,不似作偽,莫非是品茶前的特別禮儀,需要重新正式介紹一遍?
林隨安:「我姓方,家中是開醫館的。」
裘文哦了一聲,捻須笑道,「我誠縣最是尊敬醫者,想必小友家中生意不錯吧?」
林隨安:「……」
哈?
「誠縣共有醫館八家,藥鋪六家,掌柜都是裘某的老朋友了,若是閣下不棄,我願意為小友牽線,與這幾位掌柜好好切磋一下醫術。」裘文笑道。
什麼鬼?
誠縣除了方氏醫館,所有醫館都倒閉了,更別提藥鋪了。
林隨安心中驚詫,朝門外瞟了一眼。
自打裘文說要請她喝茶,裘伯便好似跟屁蟲一般跟到了茶室,此時守在門口,見到林隨安看他,忙擺了擺手,指了指裘文,指了指腦袋,又擺了擺手。
林隨安瞪大了眼睛。
莫非——
「實不相瞞,我這茶就是朱氏藥鋪的朱掌柜給的秘方,茶葉用的是誠縣的上品百花茶,」裘文指著桌上的罐子笑道,「這些都是名貴的藥材,以石磨細細碾成粉,再以不同配比煮入茶中,便是一味難的的藥茶湯,芬芳四溢,色似玲瓏,故而名『香瓏』。」
林隨安頓時嚇了一身冷汗,忙屏住呼吸感受了一下身體的反應,幸好沒什麼食物中毒的異狀。
裘文捻須笑了笑,望著屋外的綿綿細雨,「好些日子沒見過他們了,定是最近又忙著義診——」說著,嘆了口氣,又看向林隨安,「不知小友如何稱呼啊?」
林隨安:「……」
她明白了,這裘老莊主八成是阿爾茲海默了。
「我姓方。」林隨安又說了一遍。
裘文點頭,「方小友身手不錯,不知師承何處啊?
林隨安:「天生力氣大,沒跟人學過。」
裘文「哦——」了一聲,「我的胞弟裘良也是自小力氣大,一個人能挑好幾缸水,前幾日,族裡送他去參加科考,去了好久了,也不知何時回來,我甚是想念。」
裘良?林隨安想起來了,是誠縣縣令的名字。
原來裘良是這位裘莊主的弟弟。
林隨安有些失望,原本還打算能從裘文嘴裡打探些線索,如今看來,他的記憶已經混亂,問什麼都沒用了。
「小友為何不喝茶?可是嫌棄我這茶不好?」裘文笑道,「小友有所不知,我這茶葉是誠縣特有的百花茶,再配上這些名貴藥材,以小火烹煮一刻,便是一味難得的藥茶,芬芳四溢,色似玲瓏,故而名『香瓏』。」
說著,將茶盞往林隨安方向推了推,「嘗嘗吧。」
林隨安苦不堪言,端著茶盞頻頻向裘伯發送求救信號,裘伯似乎也挺著急,頻頻扭頭往院外看,似乎在等什麼人。
「哎呀,是老朽唐突了,不知小友如何稱呼,」裘文又問,「家中做何營生啊?」
林隨安:救命啊!
突然,就見裘伯面色大喜,躬身朝門外施禮,口稱「家主」,緊接著,就見一個身高六尺,身著黑色錦袍的瘦子快步走了進來,跪坐在裘文的身側,低聲道,「叔父,我來了。」
瘦子長得尖嘴猴腮,一副窮酸相,但他這身裝扮很是講究,黑色的錦緞中織了暗紋,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還能隱隱發光,頭上戴了一根黑玉簪,以金絲掐凹紋,腰上的玉石帶看不出什麼材質,色澤溫潤,大約是瑪瑙。
林隨安覺得此人眼熟,略一回憶便想起來了,第一次去龍神觀上供的時候,此人就站在玄明散人的身邊,當時朱達常似乎稱他為「家主」。
裘文看著瘦子,眸光恍惚了一瞬,又亮了,笑著摸了摸瘦子的頭,「小鴻來了,瞧,我今天尋了一位小友陪我飲茶,」又望向林隨安,「不知小友姓如何稱呼,家鄉在何處啊?」
瘦子皺眉看了過來,臉色不太好看。
林隨安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回話。
「叔父,這位小友還有要事在身,我陪您看看書吧。」瘦子扶著裘文起身,朝著茶室內間走去,內間和外間被一張巨大的屏風隔開,屏風上是一副臘梅圖,隱隱約約能看到內間有床鋪、柜子、書架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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