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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裡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高擎的法扇也躍入了視野,前面兩列衛官開道,後面便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子。新郎子真是堂堂的好相貌啊,墨色的玄端襯得他面如冠玉,居高臨下,更有不可侵犯的威儀。
也不等障車的人來設卡,前面的衛官就大把拋出了銅錢。一時錢灑得雨點一樣,大家歡喜哄搶起來,待直起身時,車隊早就走遠了。
王府上等候的親友望眼欲穿,只聽站在直道中央的童子大喊「來了」,門內抱著氈席的僕婦忙迎了出去。
金根車停穩了,陪嫁的婢女將新婦攙扶下車,落足便在氈席上。一路往前邁進,踩踏過的氈席又轉到前路上,如此交替著,一直送進了廳堂。
今日來證婚的不是旁人,是皇后,高高坐在上首,含笑看著新人緩步到了面前。
神域與南弦向她行禮,她連連頷首,「陛下原本是要與我一起來的,但因御體違和,就由我代勞了。今朝良辰吉日,恭賀你們結成夫妻,日後夫婦和睦,兒女雙全,切莫辜負上天美意,陛下垂愛。」
新婚的小夫妻領命行禮,皇后與一眾命婦笑著,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入洞房吧。」
前呼後擁,蓋頭下的南弦任人引領著,被送進了妝點華美的新房。一切都是簇新的,連腳下的蓮花磚都精心打磨過,一朵朵綻放的蓮花舒展著柔美流暢的線條,雕刻百子的紫檀腳踏上鋪著紅氈,踩上去,綿軟如在雲端。
贊者在一旁,說了好長一段吉慶的溢美之詞,南弦垂下眼,見一雙修長的手探過來,極小心地向上掀起,唯恐動作粗魯,牽扯了她的髮髻頭面。
新婦的美貌自不用說,新房裡的貴婦們大多是見過她的,平時的向娘子素麵朝天尚且難掩國色,今日施了妝,愈發顯得精緻端莊,像畫上的仕女一樣。
大家紛紛道喜,說大王好福氣喲。
新郎官小登科,眉目間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回身恭敬地長揖,向每一位道賀的貴客致謝。
合牢同卺,共用了一塊白肉,僕婦又奉上盛酒的小瓢,兩頭拿紅繩牽著,讓新婚的夫婦對飲。另有人用五色絲將他們的腳綁在一起,贊者高唱著:「系本從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將心上系,付與繫心人。」
一大套繁瑣的禮儀終於到了尾聲,湊熱鬧的婦人們也退出了婚房。南弦到這刻還有些昏昏地,發脹的腦子好不容易清靜下來,轉頭與神域對望了一眼,彼此都赧然笑了。
【作者有話說】
①攝勝:古代男女舉行婚禮時,可根據車服常制超越一等,以示貴盛。
第71章 良辰美景。
侍奉南弦卸妝, 基本是用不上婢女的。他觀察了她頭上的花樹和博鬢半日,溫聲道:「沉得厲害吧?我替你摘了吧!」
偏過身,一樣一樣取下來, 那些首飾掂在手裡沉甸甸地, 可見這新婦子當得辛苦。一邊取簪環, 其實他的心也在打顫,今日種種,怎麼像夢裡一樣。他真的夢見過相同的場景,一樣拜天地, 一樣入洞房, 只是總沒有個好結局, 合卺酒還不曾喝, 她人忽然就不見了。所以即便到了今時今日,他也還是擔心,害怕只是自己的臆想, 說不定什麼時候夢就散了,因此連每一個首飾他都要仔細觸摸, 確定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最後一支博鬢取下來,他怔怔望向他新婚的妻子, 「南弦,我們是真的成親了嗎?」
南弦頷首,「真的。」
他捧起她的雙手, 虔誠地抵在自己額頭,語調裡帶著哽咽,「多謝你, 給了我一個家。」
以前的清溪王府, 雖然是他的府邸, 但家裡沒有父母,沒有妻兒,這裡與值房一樣,沒有帶給他任何溫暖。他就像一隻飛在海上的鳥,找不到落腳點,只能奮力鼓動翅膀,一刻不停地掙扎在無垠的天地間。
現在好了,終於找到可以讓他依戀,容他傾注滿腔柔情的人。他的鋼筋鐵骨只需對外,柔軟的內里,能夠無所顧忌地展現在她面前。
他低著頭,眼角瑩瑩有淚,南弦知道一場婚姻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成家對他的意義,不同於一般人。
繁複華美的廣袖底下探出了一隻手,伸指觸了觸他的臉頰,她不會說煽情的話,只是告訴他:「今後我與大王相依為命。」
他聽了,抬起眼道:「你不要叫我大王,那是官稱,喚起來冷冰冰的。還是叫我雁還吧,或是神域也行。我想起你以前罵我,兇巴巴連名帶姓喚我,我也覺得很好,就算你恨我也走了心,否則不能那樣咬牙切齒。」
南弦訝然,「罵你也好?」
他「嗯」了聲,「罵我,比不理我強。我寧願你對我呼呼喝喝,也不要你無視我。南弦,咱們約好,以後我若是做錯事,你只管訓斥我,不要默不作聲生悶氣,行嗎?有什麼不高興的,一定敞開了說。只要你說,我就改,絕不讓你傷心,行嗎?」
新婚夜有這樣的表態,總的來說不算壞。南弦目光流轉,凝望他的臉,到底含笑點了點頭。
心終於落回肚子裡,他問:「你餓不餓?我給你找些吃的。」
南弦說不必了,「外面賓客都在等著,你還得出去支應呢。」
他卻留戀不想離開,「有人替我招呼,不急在一時。」仔細端詳她兩眼,「我去擰塊帕子,給你擦擦臉好麼?這麼厚重的禮衣,熱得很,還是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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