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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者丞思忖了下,試探道:「那向識諳,向直院呢?他們都是向副使的子女,向直院的醫術,應當還在向娘子之上。」
聖上想了想,還是搖頭,「向家人不能用了。」
他也有他的顧慮,難保神域此舉不是在布局,目的就是將向識諳送到御前。將來向識諳慢慢擢升,整個太醫局也盡在神域之手,到那時候自己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所以寧願棄向家兄妹不用,也不能如了神域的願。
抬起手揉揉太陽穴,唉,頭無端疼起來,被控制住的癲症,似乎又有了隱隱抬頭的跡象。
第66章 廣防己。
隔了兩日視朝, 聖上的精神顯見地不太好,聽著底下臣僚娓娓回稟外埠旱情,總覺有些昏昏欲睡。
瞥一眼站在前列的神域, 他抱著笏板巋然不動, 那張年輕的面孔上露出凝重老練的神情, 這些奏疏上的內容,他比聖上先知道。聖上因精力不夠,應付奏對的說法都是尚書省事先準備的,難免有嚼人吃剩的嫌疑。然而沒辦法, 有時候腦子的運轉不聽使喚, 想說東, 卻說西, 屬實是無奈之舉。
情緒低落,也是病症中的一大症候,總是提不起興致來。御史啟奏完畢, 聖上垂眼道:「先開放糧倉賑濟……」
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底下一片譁然, 聖上奇怪地抬起眼,見原本分列兩班的隊伍散開了, 一名官員倒在地上,僵硬著四肢,咬緊牙關抽搐不止。
這下他的瞌睡被嚇沒了, 撐著御案站起身來,發懵的腦子忽然清醒,使勁盯住了那名發病的官員。
朝堂上百官避讓, 守在殿外的黃門很快進來, 將人抬了下去。但這場意外, 卻讓聖上窺出了些許異樣,他緩緩坐回去,緩緩道:「這症狀,可是與朕很像啊?」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還是溫迎出列,舉著笏板道:「人食五穀,碰上這等急症,也是常事……」
「尋常嗎?」聖上道,「左侍郎原本可有這病症?若是有,如何為官?」說著抬起一手指點,「命太醫局派人好生替他診治,再去他府上詢問家眷,以前可曾犯過病,問明之後即刻回稟朕。」
這個問題很要緊,背後深意不言自明,如果左侍郎以前沒有這種病,那麼今天的發作,意味著什麼?這癲症,豈是說患就患的,一人突發是湊巧,兩人突發,那麼背後極有可能埋伏著隱情。
聖上很重視這件事,因此左侍郎沒有被送回去,安頓在了尚書下省的值房裡。左侍郎的夫人也被接進宮來,由太醫局的人會同謁者丞,仔細詢問左侍郎這幾日的行動與飲食。
侍郎夫人想了又想,毫無頭緒,「我家郎主從來不曾得過這樣的病,這幾日飲食也如往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不過他常年有淋證,剛換了方子,症狀像是減輕了些。我原本倒是很放心,不想今日在朝堂上無端驚厥,實在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岔子。」
「想是以前隱藏的病症,遇見變故給激發出來了。」謁者丞道,「家中近來可是有什麼事亟待處置?侍郎為此掛心,才勾出這病症來?」
黃冕並不想多生事端,也試圖讓一切合理,頷首道:「人之七情六慾有所偏頗,便會耗損相應的內臟。請夫人想一想,侍郎近來可在為何事憂心?」
侍郎夫人被他們引導,果然考慮那些私事去了。一戶人家開門過日子,哪能沒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侍郎這陣子在為家中幼妹和離的事操心,這個內情,需要說出來嗎?
正在她斟酌再三,打算和盤托出的時候,一旁的向識諳卻另闢蹊徑,「夫人說侍郎剛換了藥方,請問夫人,可把藥方帶來?」
侍郎夫人忙頷首,從袖袋裡掏出疊好的藥方,雙手呈敬了上去。
識諳接過藥方看了眼,復又拱了拱手道:「勞煩夫人,命家中僕從快馬送藥渣來,下官須查驗藥渣,才能找出病因。」
他的這番安排,令人有些不解,黃冕道:「方子有何不妥嗎?」邊說邊接了過來,但查看之後,並無任何可疑之處。
識諳沒有多言,轉頭看向侍郎夫人,侍郎夫人並不懂裡頭深意,只知道照著辦總沒錯。於是託付一旁的黃門,趕緊趕回家去傳話,好在藥吊子裡還煎著今晚上要服用的湯藥,便連著藥罐一同端進宮來了。
藥渣被濾出來,攤在一片整潔的紗布上,識諳在裡頭挑挑揀揀,挑出一片捏進掌心裡,轉身對謁者丞道:「趙丞,臣有要事,面見陛下。」
謁者丞怔了下,知道他這一見,必定是有說法。心裡不由忐忑起來,這件事同聖上的癲症也息息相關,萬一要事哪裡鬧得不好,恐怕會有一場風波。
然而他要面聖,自己不好搪塞,只得勉強應下,「請直院稍待,容我回稟陛下,」
趕往太極殿的路上,他急急吩咐身邊的小黃門,把向識諳要面聖的消息告訴小馮翊王,請大王早作準備。自己則進了太極殿向上回稟,待聖上應准了,才把向識諳帶進殿中來。
同來的還有黃冕,作為太醫局院使,他也很擔心手下這位直院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給自己招來禍端。路上還在叮囑他:「陛下的病症,自去年到現在都是令妹在診斷,直院面見陛下,說話千萬要留神,稍有不慎便會觸怒龍顏,禍及令妹。」
可識諳恍若未聞,快步進了太極殿,向聖上呈遞了方子,拱手道:「左侍郎患有淋證,濕熱客於下焦,須以清熱利濕通淋為主。這是侍郎夫人送來的方子,初看沒有大礙,但細看之下,臣頗為心驚,恐怕侍郎的病症,是其中一味藥材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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