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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眼力見的姑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說完便麻溜退了出去。
神域卻因她這番話,心裡湧起一絲愧疚來,向識諳的失蹤畢竟因他而起,要不是當初為了支開他,他也不會進入川蜀。如今這是橫亘在心裡的刺,面對南弦和允慈的時候,他不免覺得慚愧。然而又不敢說出來,唯恐一旦敗露,南弦再也不會理他,因此這件事便小心翼翼私藏著,最好能瞞一輩子,日後加倍對她們好,以作補償吧。
南弦哪裡知道他心裡所想,照顧他把湯喝了,後來他起身要去沐浴,便將他送到門前,自己站在廊上等著。
如今的春光耀眼,檐下早就放了竹簾,一片片錯落懸掛著,日光透過縫隙,灑下一地斑駁的光帶。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從裡面出來,洗去了一身疲憊,人也變得爽朗起來,扣上玉帶道:「我下半晌還要進宮一趟。」
禮多人不怪,就算平白被聖上圈禁,只要有解禁的一日,他就該面聖謝恩。再者聖上病了,於情於理都應當去探望,他是滴水不漏的人,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被人詬病,在宰執們眼裡落了下乘。
「那我讓人備車。」
她忙著要張羅,卻被他叫住了,「你先前不是說過嗎,要稍加避諱。若是乘著你向宅的馬車到宮門上,不會惹人起疑嗎?「見她果然訕訕站住了,他又笑起來,輕聲在她耳邊說,「就依你的意思,暫且私下往來。再見面時你可不許遠著我了,能做到嗎?」
南弦是老實人,果然木訥地點了點頭。
如此就好啊,他舒展著眉目整了整衣衫,這才揚聲喚傖業,「備車,入禁中。」
在前院候命的傖業得了令,忙應了聲是。見他大步出來,迎上前道:「郎主受苦了。」
神域摸了摸臉,轉頭問他,「我瘦了嗎?」
傖業說可不是,「人單薄了,腰也細了,小人看著都有些心疼。」
他聽後寥寥牽了下唇角,「瘦了好啊,瘦了好辦事。」
傖業問:「那郎主今後住哪裡?可要搬到南尹橋來?」
他已經登上了車,聞言又探出了頭,哂道:「你是越來越會辦差了,瞧我像能住進來的樣子嗎?無媒無聘地,不能壞了人家名節。」
他說罷,放下了垂簾,車外的傖業張了張嘴,心說都睡了人家的床,在人家府里洗澡了,這時候竟又在乎起名節來……其實向娘子的名節,不是早就被他帶累了嗎,好好的女郎,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外室。
不過這些暫且不提,先入宮要緊。
馬車到了止車門上,命人一層層通稟進去,隔了一會兒終於有話傳出來,說陛下宣小馮翊王覲見。
病榻上的聖上勉強撐著憑几坐起身,見晃眼的日光下,一個清瘦的身影一步步走來。神域本就生得高挑,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因在驃騎航關了這麼久,人愈發清減,乍看精神也不怎麼好,甚至進門之前略站了站,仿佛那高高的門檻一步邁不過來似的,待積蓄了力量才入內,到御榻前單膝跪了下來,俯首道:「臣神域,叩謝陛下恩典。」
上來就言謝,想來多少有些不滿啊。聖上說起來吧,示意一旁的謁者丞上前攙扶,又讓人賜座,緩聲道,「你我兄弟多時不曾好好說過話了,今日見你來,我高興得很,回頭讓人給皇后傳個話,預備起晚宴,咱們喝兩杯吧。」
神域一副溫存面貌,和聲道:「多謝陛下,但酒什麼時候都能喝,臣等陛下大安了,再陪陛下暢飲。」
聖上聽了,慢慢頷首,「你也得知我患病的消息了?」
神域道:「平章來驃騎航宣旨,說起陛下那日殿上違和,臣得知後憂心如焚,回去換了身衣裳,便匆忙進來看望陛下。」
真真假假,其實慣會做戲的人並不在意那些,只要嘴上說得漂亮就行了。
聖上微嘆,「你有心了,但我這做阿兄的,卻十分對不起你啊。」
又是「阿兄」又是「我」,聖上可說將姿態放得很低了。越是如此,神域越該戰戰兢兢,忙起身又要伏拜,「陛下言重了,臣萬萬不敢領受。」
聖上探出手來,虛扶了他一把,「這裡沒有外人,我們是至親無盡的骨肉,大可不必如此見外。侍御史當朝彈劾,我是不得已才將你關押進驃騎航的,望你能體諒我的難處。」
神域說是,「臣怎麼能不知陛下的苦心呢,將臣關押起來,何嘗不是對臣的保護。臣回朝方一年多,多少雙眼睛盯著臣,陛下若偏私,反倒會引得更多人猜忌,臣勢單力孤,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他給聖上找補了一通,言辭懇切,竟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聖上便也從容了,順勢道:「難得你能看得如此透徹,但我不曾好生護你周全,很是愧對先皇叔。前日與皇后商議,打算授你太尉一職,若我護你不周,你還可以憑此自保,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53章 不管是騾子是馬,騎上便走吧!
問的是意下如何, 但那視線卻如刀鋒一樣,簡直要將人的皮肉割破。
太尉之職,沉重如山, 掌天下軍政事務, 權力甚至還在樞密使之上。但也正因權勢過大, 本朝從仁宗起,便再未有此任命,這職務一向懸空著,直到今日。
如今要任命他為太尉, 這樣的頭銜落在他身上, 分明是在藉機暗示, 讓他安分守己, 不要對權柄有過高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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