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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沒搭理她,取了個小小的瓷瓶來,讓他張開嘴,不由分說便往嘴裡倒了藿香正氣水,一時沖得他閉眼伸舌,直呼天爺。
緩了好半晌,他才又活過來,簡直怨聲載道,「這藥每回都能要我半條命,要不是看著你,我連嘴都不肯張。其泠,你看我這麼聽話,莫如答應我一個要求吧。」
南弦瞥了他一眼,「你中了暑,找我醫治,不給診金就罷了,還要向我提要求?」
他靦著臉道:「我們多年的交情,算得那麼細緻就沒意思了。我的這個要求,絕不會坑害你,而是報答你。你看後日就要端午了,咱們相邀遊河怎麼樣?我讓人包下個畫舫,帶上允慈一塊兒,從邊淮列肆出發,一直游到晚間,上南山寺看燈會。屆時夜風習習,疏星萬點,豈不美哉?」說罷客套地招呼了下神域,「大王要是不嫌棄,可以一起去。」
第56章 五色絲。
南弦調轉視線看向神域, 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出乎她預料地點了點頭,「如此我就卻之不恭, 叨擾卿校尉了。」
卿上陽起先只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當即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轉念一想,立刻又覺得前景十分開闊,畢竟一男兩女,陰陽不平衡, 允慈要是纏著其泠, 自己就找不到機會與其泠獨處。但若是加上個小馮翊王, 那可太好了, 允慈是個看臉下菜碟的人,對於好色之徒來說,沒有什麼比細皮嫩肉的大好青年更能吸引人了。
到時候她只管把精力放在小馮翊王身上, 那自己與其泠就能躲到避人耳目的地方。遙想當初,自己對向家小小的醫女一見鍾情, 到如今都過去十來年了,寸功未進, 細想起來著實有點丟人啊。
現在好了,機會來了,這位小馮翊王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卿上陽激動不已, 忙招呼他的青梅為他拔了針,起身對小馮翊王道:「不叨擾、不叨擾……正好端午有休沐,何必閒在家裡。再說大王入建康一年多了, 怕是還沒抽出時間遊玩南山三百寺吧, 那可是個好地方, 不去見識一下端午盛景太可惜了。」邊說邊一拍掌,「那就定下了?若是大家都沒有異議,我就命人籌備起來了。」
神域轉頭問南弦,「你可有空啊?」
南弦模稜兩可,「明日再看吧,說不定有病患約診。」
卿上陽擺手,「約診的必定不是急症,遲一天也沒什麼……」
他光著一截白花花的身子,在南弦面前晃來又晃去,神域心下有些不滿,暗中唾棄,竟有這樣不修邊幅的人!於是當他又一次走過的時候,他伸指牽扯了下他的衣裳,體恤道:「還是先穿上吧,剛扎的針,千萬莫讓寒氣入體。」
卿上陽這才把兩條胳膊穿進袖子裡,一面扣上腰帶一面再三叮囑南弦,後日之約一定不能相負。見她答應了,這才興高采烈重新上值去了。
他一走,南弦與神域交換了下眼色,各自都有些無奈。
南弦比手請他坐,提了涼茶給他斟上一杯,「後日你果真有空遊河嗎?我聽說你今日官拜司徒了,先向你道個喜吧。」
神域一直垂眼看茶盞中漂浮的兩瓣木樨花,聽她這樣說,才遲遲抬起眼來。
他抬眼時,總有一種不經意的溫柔,仿佛沒有經受過世事的捶打,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什麼官拜司徒,他牽了下唇角,「開府儀同三司,但官署建在蒼龍門內,名頭上好聽,實則更受監視,並不是什麼好事。」
南弦自然也明白,以聖上的老謀深算,哪裡是他入宮說兩句掏心窩子話,便能真誠相待的。
「也罷。」她說,「目下還需韜光養晦,越是受猜忌、受打壓,你在朝中的口碑便越好。」
她說得言之鑿鑿,說完才發現他凝神望著自己,心下頓時一跳,「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他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單做女醫,有些屈才了。娘子有謀略,也有長遠的眼光,這樣的女郎世間少有,我何其有幸,居然遇上了。」
他目光悠悠,像雪山頂上融化的春水,流淌過她的臉龐。南弦倒有些難為情了,低頭呷了口茶道:「我是怕你心裡不受用,盡力寬慰你罷了。」
所以聖上那些小算盤,可說是昭然若揭,她能看出來,朝中文武大臣想必也能看出來。
他轉過臉,望向窗外跳躍的日光,微微乜起眼道:「陛下這樣防備,實在多慮了,我若是想要辦成什麼事,難道還會在官署中進行嗎?」說著復又調轉了話題,托腮對她抱怨,「先前呢喃來找我,你二話不說便騰了地方,真是半點也不曾猶豫。我當時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總覺得你不太在乎我。」
南弦斟茶的手頓住了,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年輕小女郎了,總不見得你們說話,我在一旁拈酸吃醋吧!再說我知道你對燕娘子沒有那份心,我要是枉做小人,豈不是鬧笑話嗎。」
她的忌憚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因為對他信任,所以才心胸開闊,是這個意思吧?
她擅長含蓄的小情調,神域就得調動起全部的精力,從那細枝末節中好好發掘。找到了,自己歡喜半日,才覺得這建康的天空不是一直陰霾叢生,也有其濃重和絢麗的風景。
「後日一同出遊,」他舒展著眉目道,「真是個好主意。我這一年多來,每日都很忙碌,還沒有鬆散游過建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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