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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說,卻說不下去了,知道了結果,還有什麼可糾纏的。
她手足無措地向外指了指,「今日收起來的金銀花,不知晾曬得怎麼樣了,我去看看。」往門上挪了幾步,發覺就這樣落荒而逃太顯眼了,便道,「阿兄忙了一整天,早些休息吧。」
識諳難堪地點了點頭,她不能再逗留了,忙撤步退到了檻外。
秋日的夜,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有些涼了,南弦撫了撫手臂,周身都覺得寒浸浸的。
所以一切都落下帷幕了,不做夫妻,只做兄妹……怎麼一夕有種和允慈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味,想來也很好笑。
允慈呢,一直在不遠處觀望著,心情比南弦還急切。阿兄是自己的阿兄,阿姐是比阿兄更親的阿姐,在她心裡,自然是盼著這兩位能湊成一對,這麼好的阿姐,去給別人做嫂子就太可惜了。
因此見南弦出門,她忙趕了上來,急切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不是還有好些事要商量呢嗎。」
南弦慘然看了她一眼,「這件事,以後不要再說了。」
允慈呆愣當場,「為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阿兄不打算成婚了嗎?他想讓向家絕後?」
南弦搖頭,「絕後不至於,只是不與我成婚而已。」
「什麼?」允慈一蹦三尺高,「他在外面有人了?什麼狐狸精勾住了他的魂兒,讓他連阿翁的臨終遺言都敢違背?不行,我要去問問他,他是打算背個不孝的名聲,讓阿翁和阿娘在九泉下不得安寧嗎!」
她蹦起來就要走,被南弦一把拉住了。
「別去。」南弦說,「做這個決定,他定也不容易。既然話說出了口,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了,你去質問,又能改變什麼?」
「不是……」允慈叫囂著,「就這樣?阿姐今年都十九歲了,換了別人家,十九歲早是孩子的娘了。」
南弦卻覺得沒有什麼可不平的,掰著手指頭和允慈算帳,「阿娘過世服杖期一年,阿翁過世服喪三年,你看這幾年連著在孝期里,其實阿兄也沒有耽誤我什麼。」
允慈簡直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阿姐怎麼這麼好脾氣,這帳是這麼算的嗎?阿娘的杖期滿時,你原本可以議親的,就算接著又替阿翁服喪,下下個月脫了孝,不就可以出閣了嗎?現在可好,兩手空空年滿十九,就算再快,也得明年才能嫁人,可著建康城去問,哪有二十歲出閣的女郎?」
她大呼小叫,一心向著她,南弦還是挺感動的,摟著她的肩道:「算了,我多在家一年,就多照顧你一年,這樣不是很好嗎。再說女子為什麼一定要出嫁呢,我守著這個家,替人看診為生,日後要是能走出去,還可以給平民百姓義診,如此活著多有意義。」
允慈卻因她的大度,傷心得幾乎哭出來,「阿姐,你受委屈了。」
南弦眼裡漫出一點淚,用力攬了攬她,笑道:「有你心疼我,不就夠了嗎。」
好說歹說,才把允慈勸回去休息。自己回到臥房,坐在窗前怔愣了很久,說委屈,確實有些委屈,但這份委屈不知道該去怨怪誰,識諳也沒有錯。自己是受阿翁和阿娘的撫養才長大成人,恩情本就報答不盡,他們安排的婚事不能成了,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輾轉反側一整夜,第二日起來腦子昏昏地,洗了把清水臉,才略微清醒一些。
宮裡的貴人們,大多已經按著她的方子開始調理身體了,等這兩日抽出空閒來,她還得上太醫局一趟,與醫官一起研製當歸蜜丸。只是碰見識諳,只怕會尷尬,因此一直拖延著,今日打算照舊在家坐診。
只要她在,陸陸續續總有人會登門。張媽媽又引了病患進來,安置在樓下的廳房裡,自己上去請南弦下來,細聲向她通稟,「來的是少府少監的夫人,據說是海夫人的親眷。」
南弦點了點頭,下樓查看,進門就見那婦人臉色泛紅,這樣的天氣,坐著也無端燥熱,手裡的團扇扇得生風。
待進了門,那位少監娘子霍地站了起來,倒把陪在一旁的僕婦嚇了一跳。
僕婦忙好聲安慰:「娘子先坐,不必著急。」
南弦比了比手,請她將腕子放在脈枕上,再讓她張嘴,果然見舌紅苔黃膩,便溫聲詢問:「夫人平時,有些什麼症候呢?」
少監娘子還未說話,就先喘了兩下,艱難道:「每日就是心悸心煩,無端地想哭。夜裡睡不好,說定的事也是轉頭就忘,譬如現在,單是坐著,我就不住流汗……向娘子快救救我吧,再這麼下去,我怕是活不到過年了。」
南弦忙安撫,「夫人的病症沒有那麼嚴重,且不要著急。五心發熱,潮熱盜汗、脈虛細而數,應當是內傷虛症。我先開幾劑藥,回去吃上五日就會有緩的。不過這髒躁症,還是得以養心安神為主,遇事不能焦急,看開一些,漸漸就會好起來的。」
她說的都在點子上,少監娘子與身旁的僕婦交換了下眼色,這才嘆息:「我也知道心思應當開闊些,可就是……有山壓在心上,哪裡能看開。」
諸如這種病症,一般都是夫婦不和睦,或是家主有了外心導致的,南弦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因此並不覺得奇怪。
但少監娘子很有傾訴的需求,主要是這份憋屈讓人發瘋,好不容易有個兩邊都認得的人,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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