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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不在朝堂時,並沒有太大的皇帝架子,有時候讓神域好奇,如果他的生父還活著,會不會與他有幾分相似。
聖上名叫神極,是先帝唯一活下來的兒子。當初皇嬸魏王妃頭胎得男,後來的十幾年間,那些姬妾連著給魏王添了十來個女兒,直到元興五年魏王妃病逝,續弦王妃才生下先馮翊王。因此先馮翊王與先帝是同父,但不同母,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才使得爭權奪勢時,先帝對這個年幼的弟弟絲毫不曾手軟吧。
先帝狠絕,當今的聖上雖不像父輩那樣有雷霆手段,但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他對神域的態度一直有幾分奇怪,極欲拿捏,又怕抓得太緊,沙子從指縫中漏走。於是時常敲打兩句,再緩一緩氣氛,似乎這樣就能震懾與安撫並存,讓他不受壓迫之餘,也敬畏天威凜凜。
至於神域,聖上的籌謀與心思他都知道,更明白與這種人打交道,必須投其所好。
敬畏之心當然要掛在臉上,他重又掖起兩手俯身,袖襴上繁複的紋理遮擋住半張臉,只留一雙眼睛恭順地垂視著足尖,慢條斯理道:「臣今日著實出缺了,只因臣的養父病重,昨晚險些出事。臣整夜伺候病榻不得好眠,今早不小心睡過頭了,所以一入台省,就急著要來向陛下賠罪,沒想到在雲龍門上,正好碰見了御前的內侍。」
難怪!還是年輕不知輕重,熬了一夜,就睡得連朝會都誤了。
聖上沒有再責怪,只問:「你養父病重嗎?如今人怎麼樣了?」
神域道:「已經沒有大礙了,謝陛下垂詢。」
聖上頷首,「你是個有孝道的人,養父養大你辛苦,如今病了,你在榻前侍奉是應當的。不過據朕所知,唐公方四十出頭吧,怎麼忽然病重了?」
神域道:「病症早就有了,起先並未當回事,到了這兩年才逐漸顯露出來。好在臣將他接到建康了,建康城中大夫醫術高明,才撿回一條性命。」
聖上聽後有些好奇,「不是太醫局的人看診嗎?難道是民間游醫治妥的?」
神域隨口道:「算不得太醫局的人,但也不是游醫。臣說的大夫,是太醫局已故副使向於真家的女郎,她從小跟著向副使學醫,醫術不比太醫局的醫官差。如今專為城中的貴婦貴女們看病,許多棘手的病症她卻手到擒來,在市井中很有些名氣。」
聖上恍然大悟,「上次你中了蕈毒,可是她為你解的?」
神域說正是,「向娘子是個『醫痴』,救了臣的命,連診金都不曾收。這次又請她為我養父診治,前後忙了半個時辰,才把臣的養父救回來。」
這麼聽來,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其實若說治病救人,太醫局的醫官們也算有些本事,畢竟是通過層層選拔才入局任職的。但那些人膽子小,愛掉書袋子,遇見些頭疼腦熱的毛病可以醫治得很好,但若是遇上疑難雜症攸關生死的,那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了。通常是一圈人圍著,力求研究出個萬無一失的方子,既治不好病,也治不掉命。
聖上沉吟良久,腦子裡蹦出一個想法,對神域道:「若是請她進宮為娘子們看診,她可願意?」
神域微一頓,猶豫道:「向娘子醫術雖好,但畢竟只在民間治病,與宮中的醫官們不一樣,恐怕有不妥。」
聖上擺了擺手,「科舉是從參考的生員中選拔,那些沒有參加科考的人中,就沒有學問做得好的?英雄莫問出處嘛,醫者也是一樣。」
這偌大的顯陽宮,確實需要個有本事的女醫來看一看了。聖上嘴裡沒好說,心下卻盤算,趁著還沒七老八十,能得個一兒半女,如此就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耳根子圖個清淨了。
第14章 我與阿姐有深交。
神域微俯了俯身,「陛下說得很是,向娘子確實醫道深山,但閨閣中的女郎,忽然得陛下器重,恐怕她驚惶。先前臣的病症,也是家僕再三相求,才把人求來的,莫如這樣,容臣去與她說,屆時臣將人引進來,先見過陛下,陛下再斷該不該讓她為宮中娘子診脈。」
聖上道好,「就依你說的辦,畢竟人家女郎不曾進過宮,千萬不要嚇著人家。」
神域說是,復又將度支署過手的帳目向聖上回稟,謹慎道:「臣是仗著陛下關愛,借著先父的東風,才一躍當上度支尚書的。臣早前,對帳目管轄事宜並不精熟,因此心中常惴惴不安,唯恐哪裡出了差錯,令陛下憂心。」
他是年輕小郎君,做財政尚書確實有些拔苗助長,但朝野上下都看著,讓他做閒散親王,那些臣僚難免多嘴,還是給個像樣的職務磨練磨練,至少不會落人口實。
他戰戰兢兢,聖上必要安撫,在他肩上拍了拍道:「雁還,拋卻君臣之說,你我是至親的兄弟,你雖在野多年,身上流的是神家的血,我神家沒有無能之輩,你自也一樣。沒有人生來是能做官的,憑著你的資質,只要稍加磨礪就能成才,所以無需擔心,只管放手干,就算有些小錯處,朕也不是不能包涵。」
神域聞言長揖下去,「多謝陛下。」
然後便是家常的一些閒談,談及成婚事宜,聖上道:「皇后族中那位女郎,朕也曾見過,端莊穩重的大家閨秀,與你很是相配。這樣,擇個好日子,讓皇后設宴,你們先見上一見。若是彼此都覺相宜,就把婚事定下吧,將來開枝散葉,重振馮翊王府,朕也好告慰先皇叔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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