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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留神看她,她的語氣和平常不一樣了,心裡無端冒出個想法來,試探道:「還是頭一回聽你說他可憐,他究竟怎麼個可憐法?」
允慈道:「他呆若木雞,像個傻子,一個人坐在甲板上老半天,讓他進來也不進來。我只好提了壺酒給他,然後他就打開了話匣子,說自己怎麼愛慕阿姐,心裡惦記了阿姐十來年。原本昨日想和你商議入贅的事,沒想到你不曾來,他萬分冤枉,說被我誆了。」
南弦目瞪口呆,「他要入贅?不管他爺娘了?」
允慈道:「他是個逆子,要是孝順,就不會經常氣得他阿翁心口疼了。」
「那你是怎麼答他的?不曾把小馮翊王抖出來吧?」
允慈說哪能呢,「我知道你們的事暫且不能往外泄露,連上陽都不能知道。所以我就勸他,阿姐發願終身不嫁,讓他死了這條心。」
「然後呢?」
「然後……」允慈搔了搔頭皮道,「他就又哭又笑,心灰意冷,說要上山當和尚去。」
其實那一根筋的傢伙沒有一點壞心思,就是單純地喜歡一個人,一廂情願罷了。允慈也不是鐵石心腸,看他失落成那樣,破天荒好好開解了他一通,最後換來卿上陽奇怪的凝視,「允慈,我以前不知道,原來你也長了腦子。」
「啪」地一聲,胳膊上狠狠挨了一記揍,這是例行公事。後來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看夕陽,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可能這輩子說過的話,都沒有昨日說的多。
包下的畫舫,要照著線路遊覽一圈,半點也不馬虎。甲板上搭起了食案,兩個人對坐喝酒,還動手烤了一頓肉。允慈以前一直覺得這人傻裡傻氣,十分不靠譜,但昨晚仔細觀察下來,他很懂得照顧人,尤其吃上頗有心得。最後游完靠岸,他把她送到家門口,仔細叮囑今晚吃了烤肉,睡前不能喝涼茶,這才打馬回家。
現在回想起來,心頭怎麼有種淡淡的悸動呢……允慈望了望南弦,「阿姐,我覺得上陽阿兄其實也不錯。」
南弦看她臉上光彩往來,哪裡還是以前提起上陽就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可是有點喜歡他啊?」南弦問,「可是因為獨處,對他生出一點好感來了?」
允慈呆了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她是坦蕩的女郎,很快便釋然了,「也不是喜歡他,不過看他,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
不討厭,就是個好開端,原來獨處是最好的大媒,能讓烏眼雞似的兩個人,化干戈為玉帛。
只不過以後怎麼樣,還得再行再看。允慈心裡頭一遭彷徨起來,自己是對他改觀了,但不知上陽怎麼看她,還認定她是那個刁蠻任性,動輒要驅逐他的門神嗎。
總之感情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南弦也應准了允慈,過後要想辦法,創造他與允慈相處的機會。
因初五日是端午,當天休沐沒有入宮,到了第二日就得補上。南弦早晨收拾停當,讓鵝兒驅車把她送到宮門上,徑直入了雲龍門,今日聖上沒有視朝,坐在殿前臨窗的地方看書,見她與宮人一起進來,啟唇道:「朕這幾日,覺得身上好了許多,你那個黃芩甘草的方子很有用,朕的腿腳也不像先前那麼麻了,是該好好嘉獎你才對。」
皇后抱著一冊古籍從後殿出來,見南弦呵腰拜謝,笑著說:「還不曾封賞,怎麼就謝恩了?」
聖上也一笑,「之前說過的,要賞她個直院,不能說話不算話。她阿兄是為承辦朝廷差事才下落不明,先君又是太醫局副使,一門都為朕效力,朕不能慢待了她。如此就傳令下去吧……」說著偏頭吩咐謁者丞,「向女醫醫術高深,御前侍奉有功,著令入太醫局為直院,以補其兄的空缺。」
這道旨意來得突然,一時讓南弦無所適從。皇后見她愣著,便打趣提醒:「向直院,該你謝恩的時候,你怎麼反倒不謝了?」
南弦忙肅拜下去:「妾叩謝陛下恩典。」
聖上「嗯」了聲,「起來吧,今後更要盡心辦差才好。如今官職授了,俸祿也照直院分例領取,但太醫局事務你不需插手,仍舊如平常一樣就是了。」
意思很簡單,掛名的太醫局直院,只是讓她領著直院俸祿,更師出有名而已。
也是,本朝從來沒有女醫進太醫局的先例,聖上這樣安排,已經是破格了。但女郎要是為官,讓男子屈居於她之下,這又壞了世俗規矩,所以表面文章做到位,實際職權就不要在意了。
當然,既授予直院的差事,就得往太醫局認領官職,把自己的名牌掛在職板上。謁者丞傳達了聖上的旨意,中書省的手令也到了,內廷謁者送她去太醫局到任,早接了消息的黃院使領著副使等人在正堂上迎接,見她進來,客氣地拱起了手,紛紛向她道喜。
南弦還了禮,「聖上抬愛,我僭越了。」
既然是聖上的意思,哪能說是僭越呢,眾人虛頭巴腦說了許多漂亮話,院使和副使親自把她領到直院的值房內,黃冕掖著手道:「這是令兄之前辦公的屋子,裡面的東西都不曾動過。如今向娘子接替了他的職務,也算是個傳承吧,一切就交給向娘子了。」
南弦微欠了欠身,「多謝院使。」
黃冕擺了下手,與副使一起離開了。
直起身,她站在案前怔忡了好一會兒,心裡漸漸泛起酸澀,想到識諳,眼眶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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