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簡直太可笑！
蘇沫感到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前所未有的痛感通過四肢百骸傳開，她捂著心口，連哭都哭不出來。
眸中一片蒼白，她呆呆的望著窗外，窗外的場景陌生而熱鬧，母親一定很想來這裡找他吧，但她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來找他了，為什麼他這樣殘忍，讓一個女人耗盡一生的光陰等待著他。
母親的執念，換來了這個男人一輩子的愧疚，到底是誰更殘忍。
顧墨沉認真地道，「那我們現在就回去，行嗎？」
只要她不離開，哪怕要他現在帶她走，他都願意。
蘇沫眼眶微紅，薄唇緊緊抿著，「我們分手吧。」
她吐字清晰，一字字的砸在顧墨沉的心尖上，聲音沒有半點顫抖，「如果你真的為我好，我們分手吧。」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顧墨沉，有時候看著顧墨沉，她會想到山田正奇，雖然知道他們並無聯繫。
心中始終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況且是她最無法面對的父親，蘇沫凝視著窗外，目無焦距，「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但是你……我始終猜不明白你。」
她漸漸地感覺不到顧墨沉的心了，或者說，她不知道哪件事是真心，哪件事是出於某種目的，「我不想去揣摩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不想再去揣測了，好累。」
她的心感到很疲憊，好似蒼老了許多，「顧墨沉，我們分開吧。」
每個字敲擊在他的心口，他冷冽的墨眸變得猩紅可怖，籠罩著一層凝霜，冰冷而肅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男人低沉的聲音透著滿滿的冷意。
有些話說出口了，就不能收回了，蘇沫心裡明白，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下定決心了，從我決定來見山田正奇的那刻起，我就決定了。」
她要和顧墨沉分手，不是氣話，不是報復，而是，她知道他們不適合。
他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和他的地位，和她之間的感情，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品而已，這樣的顧墨沉和山田正奇有何區別，她不想步入她母親的後塵。
「真可笑。」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還是，她認為自己從未為她考慮過？還是，她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真以為自己不敢把她怎麼樣是不是！
蘇沫低著頭，垂眸不語。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利用你？」男人冰冷的笑容帶著嘲諷，「就算你是山田正奇的女兒又如何？你覺得我需要靠著他的勢力？」
他是顧墨沉，從來不需要給任何人低頭的顧墨沉。
她是不是太小瞧他了，還是太高看自己了，認為他會為了跟山田合作，利用她？
男人的唇畔勾著前所未有的冷冽笑容，薄唇抿著，眉宇間皺起的眉峰舒展開，漫過一抹嘲諷，「真是太可笑了。」
蘇沫怔了怔，恍惚間看到他的笑容，她側過頭去，明明心疼的厲害，明明被他的笑容傷的體無完膚，卻要裝作若無其事，裝作不曾動容，她真的真的很努力的克制了。
為什麼彼此相愛，卻要彼此折磨？還是，正因為相愛，所以才折磨。
一路行駛到別墅，直到下了車，兩個人始終沒有說話，蘇沫抬頭仰望著四周的風景，楓葉飄零，漫天雲霞似火，美景如畫，她走在落葉中，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枝丫，灑下破碎而明亮的光斑，印在她的額頭上。
蘇沫拂去衣衫上落葉，站在別墅面前，頓住腳步，「收拾完東西後，我會乘今天的飛機離開日本。」
顧墨沉走在她身後，見她停了下來，他眉宇間的濃烈怒火燒的更甚，「你當真要如此？」
他眸色冷冽如冰，手攥緊，再攥緊，心臟被狠狠刺痛，「離開日本，順便從我身邊消失？」
顧墨沉臉色一沉，眸子裡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怒氣。
「顧墨沉，我早就說過，我不像你，你習慣生存在這樣爾虞我詐的環境裡，我不想，」她神情淡漠，語氣帶著幾分顫抖和堅決，「我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從一開始，我跟你在一起，到後來我想方設法的離婚，一切都是因為我要離開你，對不起我融入不了你的世界。」
蘇沫的語氣顯得她振振有詞，她依舊還是當初那個我行我素的丫頭，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男人冷眸殺氣逼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她的心臟砰砰直跳。
沒人喜歡過這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生活，顧墨沉怎麼會喜歡？若不是為了家族，若不是為了保全自身，若不是為了保護自己和最愛的人，他會如此嗎？
從小到大，他身處的環境，註定了他必須強大到無人能敵，他必須成為至高無上的王者，必須得到仰望。
否則，他就會一敗塗地，就會萬劫不復。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和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看著眼前怔忪許久的蘇沫，顧墨沉輕輕走上前。
「讓我抱抱你。」他伸出手，想將她抱入懷中，蘇沫卻怔怔的站在原地，等他過來時，她竟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別過來，」她打斷了他，「別靠近我。」
不想讓他靠近，因為無法面對，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顧墨沉了，心中湧起無盡感慨，她何時變得如此懦弱無能，遇到事情只想逃。
兩個人安靜地站在大門前，彼此凝望，保持著距離。
此時此刻，蘇沫抬起頭，水眸變得清冷，「我要走了。」
她淡漠而決絕的語氣，不帶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轉身大步走上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說得出做得到。」
她要是決定了一件事，哪怕他把全世界放在她面前，她都不稀罕。
因為她是蘇沫，她決絕堅強，不受世人干涉。
一定要如此嗎？
顧墨沉直視著她的背影，這丫頭的性子，真是倔的讓他不知所措，他不能讓她離開，一旦放她走了，只怕再也難得找回。
他走進了屋子，空蕩蕩的屋子了好似只有他一個人，他聽到樓上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真打算什麼都不要了，連帶著他一起，都不要了？
他不能這樣讓她輕易的離開。
顧墨沉走上了樓，房間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發呆，望著窗外。
他站在門前，蘇沫知道是他，頭也不回，「累了。」
他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置氣，半響後，蘇沫聲音沙啞的開口，「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我真不知如何面對。」
軟綿綿的聲音配上無力的虛弱感，讓這話顯得無比無奈，顧墨沉緊繃著的心，，慢慢舒緩開。
他瞧見那張蒼白的臉上的清澈水眸顫動了幾下，明顯的閃爍水光在眼眶裡慢慢浮動，溫熱了她的眼眸，顧墨沉看著心驚，他從未見過蘇沫如此無助的模樣，楚楚可憐又動人心魄，看著都叫人心疼。
蘇沫抬起手捂住額頭，表情略顯痛苦。
痛苦折磨的她腦子漲疼渾噩，神經都變得緊繃敏感起來，滿腹辛酸和委屈無從說起，這些年的經歷歷歷在目，她甚至連回想都覺得無比痛苦。
她還能如何呢。
越想越覺得四周一陣冰冷，沒有一點暖意，她怔怔的回過頭去，見到站在她身後的顧墨沉。
她不是不想陪在他身邊，只是不知如何繼續了。
「對不起。」
一句話哽咽了許久才說出口，恍惚間，她早已淚流滿臉，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樣子，每一句話說完，一滴淚落了下來，他認得的蘇沫，不該是這個模樣。
可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如此，卻毫無辦法，連安慰都不知如何開口。
眼前高大俊逸的男人，倚著門，單手插袋，站在她面前，渾身冷冽，她不知所措的凝視著他，笑容無奈，「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喜歡自己跟自己置氣。」
顧墨沉緊抿的薄唇泛著蒼白，想上前抱著她，又怕刺激到她，只能遠遠看著，「蘇沫，這些事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都是上一輩的恩怨，為什麼要牽扯到他們頭上。
蘇沫望著窗外的風景，「媽媽一定很想來日本看看，她不是想看日本的風景，而是想找到那個她等了一輩子的人……」
聲音再度哽咽，蘇沫緩和了許久後，才說，「我一直想著，為什麼媽媽這麼早要離開我，現在才知道，她等的太累了，等的看不到希望……」
顧墨沉大步走上前，溫厚的手掌抬起，輕輕揉了揉她的髮絲，低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她僵硬的身體緩了過來，臉頰蒼白，清眸抬頭看了他一眼，依然淡漠，「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她抬頭望著顧墨沉的那張完美雕飾的側臉，一瞬間，不知所錯。
顧墨沉輕輕放開了她，「我就在外面。」
他給她空間，給她自由，讓她好好想清楚，她不是愛亂想的人，不會讓自己一直陷在痛苦之中。
「不要鑽牛角尖，記得吃東西。」顧墨沉千叮嚀萬囑咐，俯身輕輕在她耳邊說道。
她點頭，繼續靠在飄窗上發呆，真想好好的放空一段時間，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不面對任何人，任何事。
這樣的無力感，仿佛有千斤重，壓得她透不過氣，長長的睫毛沾滿了水霧，黏稠的難受，她伸手去擦，殊不知顧墨沉的吻壓了下來，柔軟細微，吻著她，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似腦海里的一切，在那一刻得到了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