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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寶珠被盯得不舒服準備喊人進來時,她聽到了從男孩肚子裡傳出來的咕咕聲。
因著那一浪蓋過一浪的聲響,抱著油紙包不放的寶珠難得產生了片刻的心軟,小米牙咬了咬嘴唇, 糾結得不行。
他說不定是因為肚子餓才盯著自己的桂花糕看的。
水潤潤的鹿眼兒落在他大冬日裡仍穿著單薄,又爛得像布條掛在身上的秋衣,凹陷消瘦的臉, 枯黃乾燥的頭發,尋思著, 她今天少吃一塊也不是不可以。
她都好心把人從雪地里救回來了,要是因為自己不給他一塊糕點吃,就把他餓死了,也太虧了點。
「你要不要吃桂花糕,你要是想吃的話,我,我不是不能不勉為其難的分你一塊。」小小一團,像糯米糰子的小姑娘哪怕眼睛裡滿是心疼的不舍,仍是用胖乎乎的手指拈起一塊桂花糕,大方的遞到他的嘴邊。
「這個可好吃了,不過我告訴你,我就只有最後一塊了,吃完了我也沒了。」她願意分享一塊已經很難受了,才不要把所有的桂花糕都分給他。
抿著唇的小男孩看著遞到嘴邊,散發著馥郁甜香的桂花糕,他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就著小姑娘的手一口咬下去。
果然,這桂花糕真的好吃。
好心餵他吃桂花糕,結果還被咬了一口的寶珠立馬委屈得哭出來,「疼疼疼,你屬狗的是不是,我好心分你桂花糕吃,你居然咬我,你是壞人。」
「早知道我就不把桂花糕分給你吃了,也不讓管家伯伯帶你來醫館看病,就讓你在外面凍死算了。」她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那麼大的委屈啊,她也不應該躲在這里偷吃糕點,更不應該看他可憐就把桂花糕分給他吃。
二哥說得對,外面的人都是壞人!
完全不知道怎麼哄人的小男孩見她哭了,頓時急得不行,偏生他又嘴笨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只會一味的重複著相同的一句話,「對,對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要是生氣的話,你可以打我,罵我,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想要伸手去幫她擦眼淚,又在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間,自卑的將手縮回去。
長久的乞討和重活讓他的手生得並不好看,指甲里髒兮兮的藏著黑泥,手指頭因為凍瘡變得又紅又腫。
這樣難看又醜陋的手,又怎麼敢去觸碰那張漂亮白淨得像白面饅頭的小臉。
「哼,我才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又不是壞人,為什麼要打你啊。 」被他拙劣的安慰給氣得連哭都忘了的寶珠抬起那雙被水清洗過後霧蒙蒙的圓眼,睫毛上淚珠欲落未落,像一隻迷路的林間小鹿。
更看得小男孩心裡生出了某種惡劣因子,想要把她欺負到哭,哭得更厲害一些,更多的是想要將她藏起來,藏到一個除了自己,所有人都發現不了的角落。
有時候卑劣的念頭一興起,就像是在乾燥的秋日裡往草原里縱上一把火,燒得熯天熾地。
眼尾似暈染了一層胭脂的寶珠用袖子擦走眼淚,瞪著這個不知好歹惹哭自己的人,決定大發慈悲的不和他計較,鼻音厚重的問,「你叫什麼呀。」
小男孩的臉憋得通紅的垂下頭不敢看她,只是很小聲地說,「我沒有名字,你叫什麼?」
「我叫寶珠,爹娘他們說我是他們的掌心寶珠,是神仙賜給他們的珍寶。」提到自己的名字,寶珠很是驕傲地抬起下巴,誰讓她的名字好聽又好記。
「你要是沒有名字的話,本小姐幫你取個名字好不好,你要是沒有姓的話,也可以隨本小姐姓沈。」
握緊拳頭的小男孩點頭,「好,我跟你姓。」
「取什麼名字呢。」才剛啟蒙沒多久的寶珠咬著手指頭很是困難的想著,要是她在多上幾天學,肯定能想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好名字。
牛二,大黃,鐵柱這些太難聽了,怎麼也得要取個像湯芩竹,蕭亦霖那樣的名字。
抓著頭發的寶珠一拍手,眸子蹭地亮起的跳下床,「我上一次聽大哥念了一首詩,叫什麼來著,宥密開祥契上穹,齊什麼山落景覆青谿。」
「要不你叫沈宥齊,怎麼樣,本小姐取的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好聽啊。」
落日與晚風輕輕地吹過十字海棠式窗棱,將他的黑白的世界渲染成暖色。
當回憶逐漸抽離,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小手,少女氣鼓鼓又不滿的聲音於耳畔響起,「喂,你在想什麼啊,我喊你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
「你該不會是認為我吃了兩個兔腿吃太多了吧,你要是敢說是,你就完了。」
「怎麼會,能吃是福,吃多點代表有福氣。」沈歸硯低笑一聲的握住她亂晃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貼上,深情又旖旎,「我只是在想,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夫人這樣的姑娘。」
娶到了他從五歲起,就一直將其視為心中明月的姑娘。
「夫人聰慧,勇敢,大方,自信,漂亮,而漂亮在夫人身上應該是最不明顯的一項優點了。」若不是五歲那年遇到了心軟的神,他何德何能能在此刻和她共賞西窗月,月下烤兔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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