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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應聲而開。
一名僰人男子走了進來。
狄仁傑和狄知遜瞧清對方容貌,登時愣住了。
來人竟是白天時帶他們進村留宿的那名僰人男子!
張牧川斜瞥那僰人男子一眼,意味深長道,「今日咱們在村口偶遇時,你其實是想逃離這裡的對不對?」
僰人男子倒也不遮掩,光明磊落的承認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應該在高處,而不是留在這裡掙扎。」
「你的官話說得很流利,原本不是僰人吧?」張牧川抬了抬手,邀請對方坐在火堆旁敘話。
「你猜的不錯,我確實原本是唐人……」那僰人男子席地而坐,掰斷一根樹枝扔進火堆里,目光幽幽地說道,「但我現在只有一個名字,阿則。」
張牧川深深地看了阿則一眼,目光最後停在對方臉部的某塊疤痕上,「你是個囚犯?」
阿則偏了偏腦袋道,「你怎麼知道?」
張牧川指著阿則臉上的疤痕道,「這是墨刑留下的痕跡……儘管你將那一塊臉皮都切走了,但我還是認得,因為它的大小、位置正好是我熟悉之人對囚犯施用墨刑所留。」
阿則雙眼半眯起來,面無表情道,「你認識爾朱杲?」
張牧川聽到這個名字,腦中不自覺浮現出當年在長安逍遙的日子,唏噓道,「算是半個朋友吧……」
阿則哼了一聲,「前幾年我在陽城縣盜了些金銀珠寶,犯在了他的手裡,本以為只是吃幾年牢飯,沒想到這爾朱縣令竟親自對我施以墨刑,實在讓我受寵若驚啊!」
張牧川抱著膀子道,「他為人就是如此,眼裡進不得半點沙子……扯遠了,你來這裡該不是為了發泄怨言的,不必兜圈子,反正大家也不熟。」
阿則抿了抿嘴唇,掃視四周一番,壓低聲音道,「我知道阿惹是怎麼死的……」
張牧川冷笑道,「但你不會直接告訴我們,所以你的條件是什麼?」
「帶我離開這裡。」
「寨子沒有高牆大門,你可以自行離開……」
「我之前的身份早被人抹去了,即便是自行離開,也會被抓去做奴隸,那裡和這裡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只是一個不良人,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阿則指了指旁邊的狄家父子,「你們在石台那邊說的話,我都知道了……他是夔州都督府長史,肯定能幫我獲取一個普通唐人的身份。」
狄知遜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張牧川直勾勾地盯著阿則,不放過對方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你現在可以說了。」
阿則心裡一陣發毛,感覺像是被什麼怪物盯上了一般,避開張牧川的目光,輕聲吐出幾個字,「兇手一定是屠夫阿古!」
第十二章
張牧川似乎早就料到了阿則會這麼說,歪了歪腦袋,表情古怪道,「阿古?你為什麼會覺得兇手是他?」
阿則舔了舔嘴唇,低聲答道,「很簡單啊,村里只有他一個屠夫,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那頭豬……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阿惹跟阿古前幾日發生過爭吵,鬧得挺凶的,差點就要動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這事兒!」
狄仁傑忽然插話道,「他們可是為了銀錢爭吵?」
阿則一臉驚奇地看了看狄仁傑,「沒錯,就是為了阿惹父親葬禮的銀錢而爭吵。」
狄知遜接著問道,「阿惹的父親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阿則眼底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開口答道,「就在前幾日……其實阿惹的父親並沒有死,但還是被他們放進了棺材裡,懸到了崖壁上面!」
狄仁傑和狄知遜聽聞後立刻瞪大眼睛,驚聲道,「什麼!」
張牧川雙眼一眯,神情漠然道,「是阿各首領的意思?」
阿則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一半一半吧……我們村里這種事情挺多的,最開始確實是阿各首領的意思,後面就是大家自發的行為了。」
狄仁傑皺眉道,「為什麼?那可是生養自己的血親啊!」
張牧川沉吟片刻,盯著阿則說道,「因為先輩葬在懸棺里,可以福澤後代?」
阿則輕輕地嗯了一聲,「不僅是僰人祖先傳下來的這一套說辭,還有些許現實的貼補。村裡的規矩,凡六十歲以上的老者,若是懸棺活葬,子女可得一貫銀錢。」
狄知遜氣得吹鬍子瞪眼,「豈有此理!為了銀錢,為了虛無縹緲的福澤,連人倫綱常都不要了!兒子把老子關進棺材,簡直畜生都不如,烏鴉尚且知道反哺!」
張牧川輕咳兩聲,「兄長慎言,某種程度上高祖曾經居住的大安宮也是棺材,你這麼說,聖人會生氣的!」
狄知遜驚了一下,連忙用手輕拍三下自己的嘴巴。
狄仁傑眨了眨眼睛,隨即轉移話題,「阿古屠夫與阿則是為了這一貫銀錢爭吵?」
阿則搖搖頭道,「不是一貫,而是三百文。村裡的豬都是三百文一頭,當初阿惹給父親辦葬禮的時候說好了的,等到補貼的一貫銀錢下來,就將喪宴烤豬的三百文一併支付給阿古,可是阿各首領在發下補貼後,阿惹並沒有履行諾言。」
張牧川一臉八卦的表情,問道,「他想賴帳?」
「也不是賴帳……」阿則表情膩歪道,「村里最近忽然傳出了一種說法……說是阿惹並非老人的親生兒子,阿惹的父親年輕時曾經離開過村子很長一段時間,而阿惹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出生的,反倒是屠夫阿古很可能才是真正的親,因為阿惹的父親與阿古的母親以前好像發生過一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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