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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默當即愣在了原地,等他回過神來,對方早已逃走,面色刷地一下變得灰白,只得滿臉苦澀地嘆了句,「我命休矣……」
張牧川伸手撫著賀默的脊背,寬慰道,「今日觀演的不只你我,那麼多雙眼睛瞧見的都是他站在上面講話,便是想要現在將這麻煩事甩給你也不可能。」
焦遂先前喝了五斗酒,此時已然不再口吃,「守墨,這你就有點不通人情了……尋常百姓哪裡敢站出來與官吏作對,誰家不得過日子啊?你剛才想的不也是趕緊走開,遠離這些麻煩嗎?更何況,很多百姓根本不知道台上講話的官吏叫什麼,等到之後府衙處理賀兄的布告貼出來,他們也不會知道上面寫的賀默是誰,只會罵一句該死的狗官!」
張木川哼了一聲,「這不還有你我嗎?咱倆去給賀兄作證,說明今日負責歌舞演出的另有其人……」
賀默搖了搖頭,「張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麻煩我只能接下,剛才那位是府衙的主簿,他是洛陽本地人,在這城裡與之有利益往來的權貴很多,可謂盤根錯節,連縣令都要顧忌幾分。他說今日是我在這裡負責,沒人會提出異議……我一個外來的小吏,怎能斗得過本地豪族?罷了罷了,這或許就是我的命!不過,張兄你請放心,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幫忙搜查文書,便不會更改,咱這就去甲庫!」
說著,他就要拉著張牧川往府衙甲庫走去,仿佛這是他在世間做的最後一件事,神情格外認真。
張木川卻是甩脫了賀默的手,長長地嘆息一聲,「甲庫稍後再去吧,咱們還是先好好地勘查一下這命案現場,以防之後證據被人破壞,無法查明真相……」
賀默一怔,扭頭看向張木川,疑惑道,「勘查命案現場?」
焦遂哈哈大笑兩聲,拍了拍賀默的肩膀說道,「賀兄,你還沒聽出來麼……守墨要出手幫你解了這困局,原本的麻煩很可能要變成大功一件,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啊!」
賀默聞言頓時轉悲為喜,可心裡還是有些惴惴:「這案子會不會很難辦啊?屆時破不了案子,恐怕還會將張兄拖下水……」
張牧川擺擺手,「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琢磨。這裡地勢開闊,方才人員眾多,當場行兇的可能很小,必定是提前布置,或是毒殺,或是機栝……無論是哪一種,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他舉步行在五彩花海之間,輕聲向焦遂與賀默論述這些年查案得來的經驗。
賀默因為這事兒關乎自己的性命,仔細地記著每一句話,但焦遂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左顧右盼,欣賞著牡丹迎風搖擺的綽約姿態,有如私塾里那些聽不進講解的貪玩學童。
花海不大,前後左右各兩百餘步。他們很快便走到了花海中心,本以為會見到一副悽慘的景象,畢竟再怎麼絕美的仙子死掉了也不可愛。
可等他們三人來到案發之處,卻發現死者居然消失了。
四四方方的台子上面只剩下數十盆顏色各異的牡丹,其中以狀元紅居多。
賀默呆了呆,急忙喚來正在匆匆收拾東西的伶人,詢問屍體去了何處。
那伶人先前被嚇破了膽,下台之後,根本不敢再看向案發之地,只想著快些收拾吃飯的器具,早點遠離這是非之地,此時陡然被賀默嚴厲詢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賀默眼珠子一轉,想起剛剛張牧川講過的查案經驗,現學現用,立馬命人將其拿下,口稱此人當時距離死者最近,眼下又有畏罪潛逃的動作,該是這案子最大的嫌疑人。
張牧川卻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他蹲下身子,細細檢查了台子上擺放的牡丹,覺得很是蹊蹺。
那扮演者轟然倒地,難免會壓傷附近的牡丹,但台上的牡丹卻是完好無損,連一片花瓣都不曾凋落。
他正要向賀默說明,忽地瞥見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
為首的一身縣尉打扮,是個大胖子。此人肚子極大,四肢極短,走起路來像個圓球滾動,再加上他姓旦,所以洛陽百姓都親切地稱之為滾蛋縣尉。
賀默一見這人忽然出現,內心詫異不已,因為這滾蛋縣尉平日從來不會離開府衙,不論出什麼案子都是交由其他人去辦,反正滾蛋縣尉只需在最後的文書上面簽個字就有功勞,自是在府衙里躺著更舒服些。
一個小小的胡姬應是不值得驚動滾蛋縣尉,莫非這裡還有別的是非?
想到此處,賀默立刻迎了上去,拱手道,「旦大人,您怎麼來了?」
這旦縣尉完全沒有心情與賀默寒暄,一把將其推開,三兩步跨到張牧川面前,打開一卷畫軸,瞄了兩眼,冷然問道,「你可是益州不良人張牧川?」
張牧川忽地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點了點頭。
旦縣尉隨即收了畫卷,揮手下令,「把他帶回府衙,暫時收禁,今天典錄刑徒之後,我要單獨審問!」
話音一落,他身後的兩名小吏迅速上前,麻利地給張牧川上了鐐銬。
張牧川三人都有些發懵。
焦遂見好友將被人帶走,借著醉意擋住了旦縣尉的去路,「哎……哎!抓人可以,話總要說清楚吧,你這般不吭一聲就要把人帶走,是不是太霸道了?」
賀默瞧見旦縣尉臉色陰沉,立馬上前打圓場,悄悄遞過去一兩碎銀子,「旦大人,他倆是我的朋友,能不能稍微給我講解一下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何事,我也好有個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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