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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高陽的臉色也稍微和緩了一些,她擺了擺手,斜眼說道,「酒菜就算了,我是吃飽了才過來的,趕緊把我的人放了,別擱這兒瞎折騰……實話告訴你,剛才大理寺已經派人去查驗了辯直和尚的屍身,事情根本不是長安縣府衙說的那樣!哎哎,太醫博士是怎麼說的來著?」
旁側的何寺正躬身俯首,輕聲答道:「回稟公主,太醫博士說死者辯直法師胸腹的傷口是自上而下形成,並非直刺,也非自下而上,證明那柄障刀應是死者辯直法師自己插進胸腹的,而且從現場血跡來看,辯直法師自殺應是在嫌犯暈倒之後,所以嫌犯先前的衣袍上面沒有鮮血濺灑的痕跡。至於嫌犯手上的鮮血嘛,很可能是有人栽贓陷害!」
高陽點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甭管那文書上寫的是張牧川,還是張師政,都無所謂啦,反正是那禿驢自戕,王叔你還是快些放人,免得有人借題發揮,向我阿耶舉發,狀告你濫用職權,冤枉無辜!」
這話里的威脅意思很濃,李道宗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順坡下驢,站在他身後的牢頭忽然低聲說了句,「王爺,即便金城坊辯直和尚的案子與張師政無關,但當年楊府滅門案件也有疑點啊……自張蘊古那件事後,聖人這些年鼓勵各州縣積極審理過去的懸案,咱以這個由頭羈押兩名疑犯,誰也說不了什麼閒話。大理寺這時候橫插一腳,擺明了想搶功,您馬上就要遷任晉州刺史,這臨走之前審結一件大案,聖人必定欣喜,覺著您辦事認真,不像許多官吏遷任之前得過且過,往後自然委以大任!」
李道宗瞥了他一下,輕喝一句「多嘴」,但心裡卻也承認牢頭說得有幾分道理,轉頭看著高陽,輕笑道,「小十七,這事兒有點難辦,刺客張師政不只是殺害辯直法師的嫌犯,還牽扯著十年前楊府一十一口人命官司……眼下便是王叔我想放人,也得先搞清楚誰是刺客張師政,哪個是倒霉蛋張牧川啊!」
這時候,兩個張牧川掙脫刑部官吏束縛,又吵了起來,打打鬧鬧。
身穿白仙彚甲的這位筆直轟出一拳,怒道,「我是張牧川!你這狗驢卵蛋竟敢冒充我,今日定將你當場打死!」
披掛魚鱗鎧的那個拍出一掌,冷哼道,「放屁!你是刺客張師政!瞧見我這身鎧甲沒,這上面可是有當初交州西河城玄甲軍的編號,兵部那邊是有文書記錄的!你個西貝貨,從別處買了件爛鐵衣,就想冒充我,簡直可笑!」
他倆都知道此時退讓,更是一個死字,故而拼鬥得更加兇狠,驚得李道宗連忙拉來牢頭擋在身前,畏畏縮縮地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高陽喊了句,「小十七,你與這張牧川相伴一路,必定知道他有何特別,不如你來分辨一下,也好息了這場鬧劇!」
兩個張牧川聞言都扭頭望向高陽,一個含情脈脈地說著「我是真牧川」,一個眼神曖昧地說著「他是假守墨」。
高陽上下打量兩人良久,無論是聲音,還是相貌,都找不出半點破綻,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分辨不出……不過,我以前聽張牧川說過,益州有句俗諺,狗驢是人最忠實的知己好友。張牧川養了頭白驢,極為靈性,該是能認出誰是自己的主子!」
兩個張牧川抓抓掗掗,都說這是個好主意。
李道宗立刻派人把張牧川的白驢牽了過來,他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這白驢乃傳說中仙人張果的坐騎,頓時嚇了一跳,又是磕頭,又是跪拜,口稱好驢爺莫怪手下粗魯,稍後定有供奉!
高陽樂得看他出糗,也不說破,把驢子一拽,拖到兩個張牧川身前,讓其辨認主人。
白驢確實非常靈性,它只是抽了抽鼻子,便認出了誰是張牧川,但見到另一個張牧川眼神兇狠,擔心當面甄別,那西貝貨惡相顯露,直接將它亂刀砍死,因此轉去了花叢,大口大口嚼起了李道宗剛剛重金買來的菊花。
李道宗想要阻攔,但又怕斷了自己的仙緣,只得滿臉肉痛地看著那些嬌貴的花卉被白驢糟蹋。
高陽卻是受了白驢的啟發,一拍額頭,恍然道,「我怎麼把這個忘記了!」
說著,她讓兩個張牧川都把腳上的鹿皮靴子脫了,哪個的腳最臭,哪個就是張牧川。
身穿白仙彚甲的這一位癟了癟嘴,扭扭捏捏地脫了靴子,說自己在藥王那兒泡了好幾個月藥缸,壅疾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嚴重了,這法子測不準。
身穿魚鱗鎧的那位也這般說著,硬著頭皮脫了靴子。
下一刻,身穿魚鱗鎧的那位忽地面色大變,扭頭嘔吐不停。
原是高陽抬起了身穿白仙彚甲這位的右腳,說味道很正,你這西貝貨要不要也聞一聞,隨即便把那隻散發著某種奇怪惡臭的右腳舉了過來。
他實在沒料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般惡臭的東西,簡直比臭鱖魚燉潭州臭豆腐還要難聞,只是輕輕一嗅,便已胃中翻湧,嘔吐難止。
此刻真相大白,身穿白仙彚甲的張牧川卻是高興不起來,他抽回自己的腳,抬到鼻前,細細聞了好一會兒,嘴巴一撇,「沒那麼臭啊!這混帳的演技真浮誇,該當一刀砍死!」
話音一落,他便從一旁刑部官吏手中奪回自己的障刀,犀利狠辣地劈向身穿魚鱗鎧的張師政,卻又注意著分寸,並非真要將其一刀砍死,只想迅速把這西貝貨拿下,慢慢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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