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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睡得很死,用腳踢都踢不醒。可當號角聲響起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操起刀子竄起來,站到自己的戰位上。鞠武已經在燕京城中招募青壯,隨時準備接應城牆上的守軍。青壯們報名很踴躍,因為鞠武說只要城破,秦人就會屠城。在東方六國人的腦子裡,秦人就是兇殘的代名詞,對於鞠武的說法他們絲毫沒有懷疑。
一輛馬車靜靜的駛到了布滿屍體的城門口,車上的人在大盾後面喊話,關中腔聽得雖然彆扭,但還算是能夠聽懂。「燕國人聽著,你們大王派人來請降。你們的大王都降了,你們還堅持個什麼勁兒。現在放你們大王的使者出來,願意放箭隨意你們。不過這是你們最後一條生路,選不選由你們。」
「準備放箭!」苟善看了一眼馬車,他才不管什麼是大王的使者。他只知道,仗打到這個地步。如果換成自己,也斷然不會輕易允許對方投降。
「且慢!苟將軍,這仗打下去燕京城裡將不會有一個活人。如果真是大王傳令,咱們還是降了。為了這一萬多將士,也為了燕京全城百姓。」
「大丈夫死則死爾,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苟善誰的命令也不聽!」苟善眼睛一片血紅。恆齒的死被太子丹說成了是燕王喜的命令,雖然當時沒人敢反抗,可是新軍全軍都會燕王喜充滿了怨恨。現在想讓新軍將士聽從燕王喜的命令,跟本不可能。
「老夫知道新軍將士有與燕京城共存亡的決心,可你看看。城裡的那些婦孺何辜!那些耄耋老人何辜!那些嗷嗷待哺的嬰孩又何辜!將軍就算不為新軍將士打算,也要為他們的家眷,他們的子女父母妻兒打算一下,難道他們就應該跟著咱們一道赴死?」鞠武指了指城下的那些婦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橫七豎八酣睡的新軍。
「仗打到這個份上,秦軍真的不會屠城?」苟善用手一指下面密密麻麻的屍體道。即便是他,攻城遭遇這麼大的傷亡,他也會下令屠城。
「讓他上來我們還有一絲機會,如果不讓元吉上來,咱們連這一絲機會都沒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燕國已經不可能有人來救援我們。而且放眼諸侯各國自保尚且困難,更不可能伸出援手。既然橫豎是個死,為何不把握這一線生機呢?」
「哎……!」苟善腮幫子上的肌肉老鼠一樣的亂竄,太陽穴更是硬得好像一塊石頭。最終,他還是哀嘆一聲揮手制止了那些將要放箭的士卒。
元吉很佩服喊話的傢伙,這一番話說得很有水準。閒暇時他很想和這個秦人攀攀交情,可現在不是攀交情的時候。調整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元吉鑽出了馬車。躲在巨盾之後看了一下,見城頭沒有放箭的意思。便探出頭來,對著城牆上喊道:「請稟報太傅鞠武,大將軍苟善。挺夜監內侍元吉奉我王之命,前來宣旨!」話剛一說完,腦袋又縮到了大盾後面。
城頭沒有放箭,而是扔下來一個拴著粗麻繩的巨筐。一名軍卒大聲喊道:「讓元吉坐到筐子裡。」
「先生!請吧!」見城頭不放箭,領頭的秦軍校尉對著元吉粗聲粗氣的說道。話說得客氣,可腳下一點兒都不客氣。大腳板一下便蹬在元吉的屁股上,將元吉從巨盾後面踹了出去。
元吉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臉面問題還是大問題。儘管雙腿依然在顫抖,但元吉還是堅定的走向那個筐。他知道,如果自己逃走。身後的秦軍會毫不猶豫的射出弩箭,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死中求活,或許秦人會念著自己有功勞。效仿郭開的例子,給自己官做。
巨大的筐被燕軍士卒拉拽著向上升起,當元吉被拽上城頭的時候。等候在城下的馬車立刻調轉車頭,向秦軍大營奔去。
「見過太傅大人,見過苟將軍!」元吉在城牆上剛剛站穩,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苟善和鞠武。立刻跑過去見禮。
「元吉,大王真的決定降了秦人?」鞠武心裡是相信燕王喜會這麼做的,只是疑惑太子丹如何會同意。按照秦人的要求,太子丹是會被押解到咸陽車裂於市的,難道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啟稟太傅大人,大王的確向大秦請降。您是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邊陲小城,再往前就是一片蠻荒之地。隊伍的糧食也接濟不上,而且士卒宮人屢有逃亡。太子殿下見到大勢已去,便透水自盡,大王這才……!」元吉說著,眼角還垂下幾滴淚來。
「太子殿下透水自盡?」苟善的眼珠子都差一點兒冒出來。
第六十九章 勸降(中)
看著苟善有砍人的意思,元吉連忙道:「太子殿下見到隨從兩天沒有吃飯,而將糧食讓給自己。這才含恨投水自盡,當時下去好多人打撈,可就是尋不見人。後來是找了張漁網,才給網上來的。」
「太子殿下!」苟善悲愴的喊了一聲,對著東北方向便跪了下去。附近知道消息的新軍將士,無不痛哭失聲對著東北方向遙遙拜了下去。
鞠武的眼神很像是一頭老鷹,緊緊盯著元吉看了好一會兒。絲毫沒有理會身邊哭嚎成一片的新軍將士,元吉的把戲騙騙那些只會拿刀子的粗人還可以。騙他鞠武,卻是還嫌不夠。
如果說別人會透水自信鞠武相信,可太子丹這小子從小雖然膽小懦弱,有時候還會色厲內荏。但這些年的成長,已經將他的心煉得好像磐石一樣堅硬。鞠武是看著太子丹一點點長起來的,對於這個學生他太了解。他只會找個地方臥薪嘗膽十年生聚,打死鞠武也不會相信太子丹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