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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懵了,聽說過打敗仗逃跑的。沒聽說過打了勝仗逃跑的,這事兒可大可小,若是沒事出去跑一圈兒回來誰也管不著。可若是一溜煙回了咸陽,那麻煩可就大了。別說爵位,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備馬!追!」
雲玥已經變成一個土人,除了塵土還有滴滴鮮血。這些都是阻攔他前行的官吏,大秦律法嚴明。無王上詔令不得隨意帶兵出入關卡,這些鮮血便是那些一根筋的傢伙所留。
這一路可謂風塵僕僕殺人無數,雲玥渾似一個瘋子。暴虐的眼睛一片赤紅,宛若地獄裡出來的瘋子。
雲莊外面立起一座新墳,石碑上刻著幾個大字。雲氏蘭!雲玥撫摸著用硃砂描成字跡,淚水已然在臉上衝出兩道溝壑。烏蘭置死也沒有忘記自己,寧願放棄自己的姓氏一心一意成為雲家人。
頭死命的往石碑上撞,答應過她有一個盛大的婚禮。答應過她,親手將鑽戒套在她的手指上。伊人已逝此情已緲,冥冥中似乎註定了兩人要分離。
額頭上起了好大一個包,包破了!流血了!傷口不斷的擴大,雲玥卻絲毫不覺得疼。頭一下又一下的往墓碑上撞去,直到敖滄海帶著人將他拉開。
雲玥的世界崩塌了,他呆呆的坐在地上。任由殺才們給自己梳攏後背,摩挲前胸。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出現在雲玥面前,呼嘯的北風將老人家的頭吹得蓬亂不已。恰在此時,天空星星點點飄落下大片的雪花。
「奶奶……!」雲玥只來得及說一句話,便昏厥當場。
咸陽,宣室之中!朝臣們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辯,爭辯的焦點便是如何處置雲玥。
「王上,雲侯目無我大秦律法。私自回鄉不算,還一路殺死我守關軍校三十二人。若不將此人明正典刑,我大秦律法何在。日後,若是我大秦武侯皆如此作為。那王上還如何治兵,如何才能一統寰宇誅滅六國。」內史騰奸細的聲音好像夜梟啼哭,又似一條噴著毒液的毒蛇。咬住雲玥,就不打算撒嘴。
莊襄王撇了撇嘴,沒有說話。他是明白人,內史騰這傢伙這是公報私仇。借著緣由將雲玥往死里整,昨夜讀了呂不韋的信箋。他心中還是覺得,一個活著的雲玥比死了要好。不過這抗命的毛病不能慣,此次也需要好好整治一下這個狂傲的雲侯。
「王上,雲侯此番離職回京也是事出有因。據臣下所知,皆是因為他的愛妻難產而死。難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雲侯肯為了一個女人,千里奔波違抗軍令。證明他是一個有情誼的人,我大秦律法雖然嚴明。但法外似乎也應當容情,還請王上開恩重新發落。」
這是一個明白人,莊襄王轉頭一看原來是大夫姚賈。這幾句話說道自己心坎里,正要借坡下驢應了姚賈的話頭,卻被義渠君搶了先手。
「王上!我大秦征戰六國無往不利,皆因軍律嚴明。私自跑回咸陽還不算,居然還敢擅殺我守關校尉。這是公然藐視我大秦軍法,還有老夫剛剛聽說。昨日有禁軍想去將雲玥帶來咸陽,他的家將居然敢拘捕。還殺傷禁軍多人,我大秦難道就任由這樣一個小人作亂不成。」義渠君這麼一說,莊襄王不得不將話咽進肚子。
「哼!那小子分明就是視我大秦律法為無物,王上若是縱容此子。日後,我等還如何統領大秦虎狼之師。」義渠君的話音剛落,麃公便站了出來。他是鐵血軍人,最看不得這些違反軍律的事情。
麃公的軍方大佬,他的話差不多就能代表大秦軍方的態度。他一說話,就連莊襄王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王將軍,不知道你攻取東周城要傷亡幾何。那雲侯可是未傷一卒,便攻克東周城。這樣的人,若是殺了豈非負我王上愛才之名。日後,六國賢士還有誰敢來投奔我大秦。
王上,臣以為。雖然雲侯做事操且,但皆由傷心所致。敢請王上,念及人才難得,著雲侯戴罪立功。」說話的是馮去疾。今次議事,正是公子政聽政之時。故而,他的教習們都在宣室之中。
莊襄王心裡對馮去疾的話萬分贊同,只是此時麃公與義渠君兩位大佬義憤填膺。又有內史騰這個溜縫兒的,讓他也著實頭疼。
大殿裡立刻吵做一團,有支持幹掉雲玥的。也有支持暫且放過雲玥,著他戴罪立功的。不過莊襄王冷眼旁觀,發覺建議幹掉雲玥的還是大多數人。
「咳……!」呂不韋不在,麃公與義渠君又在大聲嚷嚷。沒人維持秩序,莊襄王無奈只能親自出馬。
莊襄王這一嗓子,聲音不大。但威力十足,爭吵的朝臣們盡皆閉嘴等待老大的最新指示。
可莊襄王也有些傻眼,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最新指示。
「王上,小人認為。此時便將雲侯定罪,似乎於禮不和,呃……也不符合我大秦律法。
商君製法,凡案必須又官家審結才能施以刑罰。可如今,雲侯未被審判。諸位大夫便要將雲侯置於死地,還口口聲聲說大秦律法嚴明。請問,諸位臣工你們又視大秦律法為何物?」
一個麵皮白淨,留著三縷長髯的儒生站了出來。說得話秉公持正,一時間無論是莊襄王還是群臣都沒有話將。
「你是哪裡來的鳥人,也敢教訓老子。老子剮了你!」麃公脾氣最是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動手。
「麃公不得無禮!」莊襄王出言制止了暴脾氣的麃公,轉頭看了看出言之人。眼熟,但不認得。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不由得出言詢問道:「你是何人,是何官職。為何孤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