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頁
一副擔架從雲玥的身前被抬走,雲玥掀開被單看了一眼。旁邊的燕莎「嘔」的一聲便吐了出來。這還是個孩子,年紀絕對不超過十六歲。連槍斃都沒資格的孩子,卻拿起刀劍上戰場殺人。
他傷得很重,整個後背與大腿都燙傷了。傷口感染化膿,潰爛得看不出一塊好皮。死亡或許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死得太慘了,這樣活著便是遭活罪。
頭孢的數量並不多,雲玥分給了幾名軍官後。剩下的人只有咸鹽水,這玩意的殺菌作用很不靠譜。這些天來死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創面感染引起。
「去後勤營要一副好棺材,就說是我要的。他們不給,你們來找我。」雲玥長長嘆了一口氣,他能為這些死去士卒做的只有這些。都是丘福那老王八蛋幹的好事,走時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漢子。那種朝氣勃發的樣子,雲玥至今還記得。
一群頂天立地的漢子,愣是被一紙軍令折磨成這樣。雲玥比任何時候都要恨廉頗,恨丘福。沒有廉頗,丘福那老王八蛋便不會掌軍。他不掌軍,這些人便不會死。雲玥發誓,丘福的腦袋弄回來。一定要大家當夜壺用,你尿完了他來尿。
騎卒越死越多,這一趕路顛簸起來死的便更多。最後活過來的,只有吃過頭孢的敖滄海和幾名騎卒軍官。
這幾個傢伙的傷居然開始見好,老皮褪下新皮剛剛生長。一個個狗熊一樣強壯的漢子癢得拿腦袋撞車轅,他們的手都被雲玥綁住。這個時候不能撓,感染了那是會送命的。
戰場上身帶箭矢扔死戰不退的漢子,此時哀嚎聲好像草原上受傷的孤狼。車轅被撞得「咚」「咚」直響,腦袋先是發紅然後起包,最後一個個頭破血流。
雲玥不得不讓人將他們的腦袋都剃了,頭髮裡頭他娘的是虱子。現在又染滿了血,想不得破傷風都不行。那玩意,也是會死人的。
敖滄海現在的形象非常可笑,腦袋包得好像個印度阿三。剃頭軍卒的手藝很潮,東一塊西一塊的還留著短茬兒。耳朵旁邊還留著一撮,看起來跟指環王裡面的精靈似的。
「校尉大人,兄弟一場給我一刀。敖滄海謝謝您了!」實在扛不住的敖滄海把頭撞得「嘭」「嘭」的想,鮮血順著腦袋往下淌。半邊臉頰都染紅了。
「老薑,老薑……快點過來!」雲玥無奈呼喝著遠處和幾個老兵油子嘀嘀咕咕的老薑。
「校尉大人,何事?」這老傢伙一隻眼睛,還賊眉鼠眼的四處尋摸。怎麼看,怎麼就不像好人。
「一棒子打昏過去,手腳利索點兒。再撞一會兒,流血也留死他。」好不容易算是救過來這麼幾個,別最後腦袋都撞傻了。一個個跟吳老二似的就糟了,老子又要多養好些人。
老薑鄙視的踹開擼胳膊挽袖子,拎著哨棒過來的鄭彬。單手成掌在敖長海的脖頸處一劈,敖滄海立時便昏了過去。一輩子混沙場的老傢伙,這一手玩得賊溜。
見另外幾個傢伙也都癢得難受,本著教學的精神。開始指導鄭彬,看起來教學成果不怎麼樣,雲玥在另外幾輛馬車上聽到了慘絕人寰的哀嚎聲。
就這樣一路晃晃悠悠的走了五天,廉頗的身體素質不得不說是真好。剩下半條命的老傢伙,現在居然生龍活虎四處巡視。不過這老傢伙現在從來不在雲玥營里吃飯,就算是明顯的喉頭聳動也從不破例。
車營的車武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作為他的頂頭上司。這貨對雲玥從來就是帶搭不理,就連老夥計褚大勇與敖滄海規勸也沒有絲毫作用。每天見到雲玥也不施禮,不過這傢伙也不鬧事兒,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反正他的後台老板是廉頗,雲玥想動他連古戰宏那一關都過不去。
幽暗的山洞中點燃著幾支火把,山風呼嘯著從洞頂的小縫隙吹過。那聲音好似鬼哭一般,山洞不大只有幾丈方圓的樣子。當中擺著一盆炭火,上面架著燒紅的木炭。旁邊有一雙鐵筷子,老薑拿著鐵筷子夾起一塊火紅的木炭,便向當中被綁在木樁子上的傢伙走了過去。
「小子,都是軍中袍澤。本不想這麼對你,不過我們要的東西你不說不成啊!上指下派,我也要交差不是。說了吧,說了這顆紅棗兒便不給你吃。你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跟我們這些粗坯不同。滿身沒一個傷疤,窯子裡的娘們不稀罕死。被這紅棗兒燙出來的疤可就一輩子下不去了,更何況這滋味兒也著實難受。」
老薑一臉惋惜的撫摸著精壯漢子細嫩的皮膚,車兵常年裹著厚重的鎧甲。連箭矢都穿不過去,更別提陽光。是以身上無疤不說,個個還是捂得一身雪白,好似女人的身子一般。也正因為如此,這些細皮嫩肉的傢伙經常遭到軍中粗漢的嘲弄。
這世上就沒有光好不壞的東西,軍中粗漢們嘲弄車兵。妓館裡的窯姐卻是喜歡,誰喜歡和鯊魚皮一樣的粗漢一起睡覺,還是這些細品嫩肉的傢伙抱起來舒坦。
車兵恐懼的看著那粒燒得通紅的木炭,木炭被山隙中吹進來的山風吹得明滅不定,在老薑的獨眼裡好似鬼火一般。
「別充硬漢了,老薑叔年老體衰,最是看不得人家的活比他大。還硬實,一會兒他保管會將那木炭放到你的小兄弟頭上。我說兄弟,這一燙你以後可就廢了,想清楚什麼事值得如此拼命。說了吧,說了我們兄弟便繞了你。都是軍中袍澤,何苦如此相逼呢!是吧!」旁邊一名老兵油子不斷開導,好像這裡就他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