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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莊冬卿醒來,得知夫人一大早就出了門。
擰了張帕子擦冷汗,他想,他恐怕是有些怕岑硯的。
無意識將手放置於小腹,莊冬卿茫然——
難道,他真的只有去找男主了嗎?
*
後幾日,上京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風聲鶴唳之下,舞弊案也一日比一日查得更嚴,兼之太子派系的官員接連被貶黜,眼看著此案已是不能善了,不少大戶人家選擇閉門謝客,但求獨善其身。
夫人日日都外出。
莊冬卿雖然還沒拿定主意,但李央的貼身太監,三德先來莊府了一趟。
找的六福,帶了幾句話。
話也簡單。
問莊冬卿可好,可否需要幫助,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留了個聯絡地址。
讓莊冬卿如有需要,只管派人去報。
這個節骨眼上,還能有此做派,說不感人,是假的。
須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自古如此。
但——
感動歸感動,莊冬卿仍然下不定決心。
陰差陽錯來了這裡,並不是他本意。
他……骨子裡並沒有奴性……
若是要把自己每一塊血肉,連同腹中骨肉都利用起來,報答李央的這份恩情,他怕是做不到。
一想到投向李央,以後要遭的罪,莊冬卿甚至會覺得,這樣的結束,也不失為一種善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也就是一刀的事。
為了苟活,反而把全身傷得千瘡百孔,今天肩膀上擋一槍,明日胸口挨一箭,慢刀子割肉也不是這麼個割法,還得出謀劃策,心力交瘁,這樣的活法,又有什麼意思呢?
莊冬卿想不好,左右為難。
六福也在問他,到底是個什麼主意。
莊冬卿只嘆氣,「再等等看。」
等什麼沒說,但語氣堅定,六福也聽著。
莊冬卿心不靜,練字愈加頻繁,一天除去吃飯休息,時間俱都撲在了書法上。
之前的宣紙底部,還翻到了原身練的大字。
寫得……實在是不知道比他的好出幾何。
莊冬卿覺得好看,便也放在了書案上,照著寫。
大部分字都比較難,也有簡單的,禾啊,之啊,於啊之類的,字簡單,寫法便多。
莊冬卿還數過,一張禾字,從頭到尾足足換了七種寫法。
不得不感慨,原身果然是個有才的。
一對比,他真像個廢物,想活,怕苦怕難,想死,又怕痛。
夫人外出數日,莊老爺沒回來不說,畢家也跟著有官員下了獄。
皇后母族,與夫人同氣連枝,消息回來的當天,夫人便病了。
整個莊家人心浮動。
下午一些時候,莊冬卿正對著那張禾字練著,夫人院裡的心腹媽媽到來,說夫人想見莊冬卿。
不徐不疾把最後兩劃寫完,莊冬卿放了筆。
站直身,平靜道,「那走吧。」
第11章 拙慕
莊夫人,即畢淑玉,一開始是沒有想到莊冬卿的。
近來她回了娘家,又相繼找了莊老爺的上峰與同僚,可謂辦法想盡,冷板凳也坐了個夠,甚至連厚著臉皮登門求助的事也做了,卻不見半分成效。
她家本就是畢家遠支,靠著大樹好乘涼的那類,縱使爹爹娘親心疼她,但到底在族內說不上話,這種人人自危的關頭,族長是不會讓本家冒一點風險來相助的。
至於莊興昌的同僚上峰,同僚幫不了她,上峰不願意幫。
也……都是人之常情。
前幾日,畢淑玉得了消息,刑部其實私下已經放了幾位大人與學子歸家,但……其中沒有莊興昌和她的長子莊越。
本已煎熬如熱鍋上的螞蟻,今日又得了畢家堂叔下獄的消息,一時間急火攻心,竟是暈了過去。
大夫把了脈,等藥煎好,心腹劉媽媽一邊伺候著她喝藥,一邊低聲寬慰著。
強撐了這麼些日子,畢淑玉到底再扛不住,痛苦萬分道,「你說,是不是我對越兒要求太過嚴苛?」
「他不多聰慧,學業本就平平,打小我便知道,他文章不如莊冬卿。」
「當然,那崽子也慣是個會藏拙的,知我不喜他,總是做小伏低,表現得略遜于越兒一籌,但到了科舉這關鍵時刻,誰又肯再屈居人下……可憐我越兒不知,我也未曾點破過……」
「如若不是我督促太緊,越兒這孩子,怎麼會去想那些歪門邪道?」
「他定然是為了爭這一口氣,才聽了那些表哥表弟的餿主意……」
說到最後,已是兩行清淚滾下,悔不當初。
劉媽媽只得勸著。
帕子都哭濕了一條,等情緒全然地發泄出來,畢淑玉這才記起,春闈前,莊冬卿其實是來找過她一次的。
「不對。」
「不對,不對!」
連說了三個不對,畢淑玉猛的坐直了身。
劉媽媽詫異。
畢淑玉抓緊了她的手,喃喃道,「他什麼時候關心過老爺的差事了,除了讀書,旁的事,他平日是絕不會多問一句的,這不對勁……」
「除非……」
畢淑玉看向劉媽媽,陡然提起了精神,「除非他早就知道些什麼!」
「對,是了,是這樣……快,你去,讓莊冬卿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