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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硯反問,「難道阿爹沒有保護好你嗎?」
陶太妃緘默了。
不知何時,馬車停了下來,岑硯:「您就當今天沒見過我。」
正準備下車,陶太妃突道:「他老了。」
異族語,很快,與她說官話的腔調拿捏不同,十分流暢。
「我見過我父王衰老的模樣。」
「他們這種人,越是衰弱,對權力掌控欲越強。」
「你若是要藏著什麼,就藏好,別讓他發現。」
岑硯腳步一頓,「我不是我阿爹。」
「太妃聽過網開一面的典故嗎,回去可以讓三弟同你講講。」
盛武帝對定西王府的掌握已經過火至此,若是連一點空隙都不留下來……呵。
*
莊冬卿午睡後,爬起來在院子裡醒神的時候,便聽到太妃車輦回來了,回來了,收拾完東西,又往郡主府邸去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送走了一尊大佛,雖然也不見面,但莊冬卿第一反應仍舊鬆了口氣。
跟著陶太妃與岑硯便陸續回了府。
莊冬卿抱著岑硯的官帽,看著六福伺候他淨面洗手,好奇:「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岑硯笑看了他一眼,莊冬卿迷惑。
繼而想到自己今天問了陶太妃的事,小心翼翼又偷瞧了柳七一眼。
不至於這麼快就知曉了吧?
這些小動作岑硯都看在眼底,卻也不戳破,只道:「帶你出去玩。」
嗯?
提到出門,莊冬卿眼睛都亮了,不可思議道:「真的?去哪裡玩?」
頓了頓,覺得自己好似太過開懷,又收斂了幾分道,「你今天專程為了這個回來的嗎……會不會,不大好?」
「萬壽節將近,街上熱鬧,官署里沒什麼事,也沒幾個人干坐在裡頭。」
岑硯言笑晏晏,「再說,你真不想出門?」
那自然是……可太想了!
見到莊冬卿期待的眼神,岑硯笑容擴大,溫聲道:「去吧,近來在府里憋壞了吧,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那,什麼時候,我……」
岑硯:「不急,時間還早。」
「就我們兩個,你慢慢來。」
莊冬卿點頭如搗蒜,「好的!」
莊冬卿跟著收拾了一番,換了身衣服,岑硯怕夜裡冷,還讓六福專門帶了件斗篷,以防莊冬卿要加衣。
等馬車骨碌碌駛出定西王府,莊冬卿腦袋都支在車簾邊上,看著外面的世界。
可憋死他了。
太妃先來,後面又是陶太妃,摸不清楚兩個人的性格,有她們在,怕誰想起來要見自己,莊冬卿也不好意思往外跑,就……
猛的意識到什麼,莊冬卿不禁去瞧岑硯。
目光定得久一些,閉目養神的人睜開眼來,「我臉上有什麼?」
莊冬卿又搖頭。
想算了,但心裡莫名自己和自己較著勁兒,莊冬卿還是問了出來,「你是……特意帶我出門玩嗎?」
岑硯:「不然呢,我特意帶六福?」
「……」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莊冬卿解釋不清楚,口拙,又想算了。
岑硯卻點了點頭,「嗯,是。」
「……是什麼?」他都還沒問出來。
岑硯卻看著他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是看我們小少爺委屈到了,也在府里悶到了,特意帶您出來逛逛,散散心的。」
莊冬卿一下子失語。
眼神飄忽了起來。
低低反駁,「也,沒有委屈。」
岑硯再度點頭,「嗯,不算委屈,就是過得沒以前悠閒了,在王府里的顧及也多了,心裡不得勁兒而已。」
「……」
半晌,莊冬卿:「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岑硯笑了起來,「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是,就是不好看了點,還得請小少爺不嫌棄。」
高眉深目,淺淡的瞳色在暮光下像是兩汪蜂蜜,莊冬卿將頭轉向車窗外,嘀咕:「胡說,哪裡不好看了。」
明明就知道自己好看,還笑成這樣。
莊冬卿左手握了握右手,不答話了。
先去了一家新鮮的酒樓,用了晚飯。
菜上了還叮囑莊冬卿不要吃多了,一會兒會去逛夜市,夜市里整條街都是小吃,別一會兒想吃零嘴卻沒了肚子。
莊冬卿聽話,只吃了個七分飽。
平日裡都是白天出門的。
晚上出來的少。
還在莊家的時候,那段時間以為人要沒了,傍晚的時候也在外逛過,但是莊家門禁早,要掐著點,在外面也待不了多久。
故而等莊冬卿看著一條街的燈火璀璨,還有護城河上的畫舫花船時,嘴巴張成了O型。
來了古代,他已經過上了他們的作息,這種紙醉金迷的夜生活,他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了。
岑硯側頭,見莊冬卿新奇喜歡,也露出個淺笑。
先逛夜市,雖然東西不如現代的多,但人流如織的繁華感,還是很棒。
莊冬卿買了幾盞提燈,最後六福提不下,著護衛去放馬車上了。
路過一處河堤,見到不少人在放水燈許願,莊冬卿看向岑硯,不一會兒,他和六福都有了幾盞燈,河邊路滑,他許了願,岑硯替他去放的。
看著岑硯乾淨的皂靴踩在河岸,俯身送燈,雜草擦過他臉頰,莊冬卿忽然意識到,這些事也可以叫護衛,並不需他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