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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應了。
馮公公腦子裡卻盤旋著小徒弟的話語,總覺得哪裡不對,開始並沒多想,但若隱若現總是會記起,等洗漱乾淨,又得了空,這才好好思索了一番。
是不對勁,岑硯從來對陛下沒有過這種逾越的行為。
哪怕是送六皇子上京……
查了一半的三皇子案,中途擱置了下來,但千絲萬縷的線索一串聯,馮公公驀的思考起來另一個問題……對了,王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自己的主意的……
答案浮出的那瞬,馮公公背心出了一層冷汗。
馮公公越想越是不敢深入,左拼右湊試圖拎起記憶中的稍許證據作為支撐,但是……都沒有,沒有相關的物證。
而若不是四皇子,是定西王……
金秋時節,風一吹,本該爽朗的氣候,馮公公卻覺得冷得厲害。
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哪怕就算是窺見了真相的一角,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局勢。
靜立片刻,馮公公決定忘掉今日的荒唐猜測。
三皇子就是四皇子失手殺害的。
八皇子又處死了四皇子。
目前六皇子李央回宮,李德身體殘廢、聲名有缺,繼位再是不可能了。
深深呼吸,長吐出一口濁氣。
梳理完近來的大事,在心內多說幾遍,馮公公慢慢也信了。
擦了把額頭的汗回屋,轉頭又叫來了小徒弟,再度耳提面命了一番伺候好定西王,才疲憊揮手,讓人離開。
*
李央回來了,李德被關押在大理寺內,豢養私兵的罪名已經傳遍了滿上京。
而私底下,被遊街和身落殘疾一事,諸位高官亦有所耳聞。
還以為李央回來了會大肆肅清朝綱,如李德做過的那樣。
但李央沒有。
李央……一頭扎進了正殿,竟是衣不解帶地仔細照顧起來了才甦醒的盛武帝。
嗯,孝子模樣做給誰看,大家也心中有數。
但總算,成年皇子已經少到了只剩一個最優選,李央又做得大方模樣,並未大力清算李德黨羽,朝堂的氛圍一天天的,從高度緊繃,竟是慢慢地和緩了下來。
「外、外間如何了?」
嘶啞著嗓子,盛武帝吃力地抓住了自己第六子的手。
力道還有些大,將李央持藥碗的手拉偏了幾分,藥汁傾灑了些在被子上。
李央眼眉不動,喚道:「床鋪髒了,看看有沒有滲到裡面,父皇沾不得濕氣。」
小太監上前,反覆確認過,稟報導:「只在外間,被子裡無礙。」
李央這才點了點頭,看向盛武帝道:「父皇何必心急。」
「外間如我所言,已經清淨了下來,父皇莫要擔憂。」
盛武帝眼珠死死攫住李央,吃力且急促地呼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爺的藥到了之後,李央日日看著太監煎煮,親自餵盛武帝服食。
連著喝了四五天,盛武帝終於慢慢能說上幾句話了。
好的是這個,不好的,是一開口,便問起了朝堂的情勢。
李央笑容溫和,看不出個所以然,盛武帝嘶啞問道:「老四和小八,怎、麼樣了?」
之前就問過一次,被李央敷衍帶過了。
今日又問,神色堅決,李央瞧出來了,若是執意不告知,今日盛武帝怕是會發火……
趙爺交代過,盛武帝目前的身子骨,切忌大喜大悲。
思索片刻,李央道:「四哥被小八關了起來。」
地下。墓里。
「小八擅專自封太子,目前被拘禁著,還未處置。」
卻沒有提關在大理寺里,與李德豢養私兵一事。
聽著像是在自己的府里禁足。
盛武帝不放過,勉力支撐著問道:「還、還有呢?」
李央嘆了口氣,老生常談道:「太醫說了,父皇您近日須得靜養,他們都跑不掉的,我也不會對哥哥弟弟們做些什麼,您好好地吃飯喝藥,待得好些了,也能早日臨朝?」
「大膽!」
盛武帝吼到一半,猛的劇烈咳嗽起來。
他這邊一不好,整個正殿的下人都動了起來,拿水的拿水,拿痰盂拿痰盂,端藥的端藥,去偏殿叫值班太醫更是一趟子跑了出去……
好一通折騰,等盛武帝止住咳,周身力氣也都耗盡了。
李央端正站立邊上,神色擔憂又無奈。
盛武帝本來滿心憤懣,但在瞧見李央眼中的憂慮之後,心氣兒又莫名泄了。
「我……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說完這句,嗓子徹底喑啞,再發不出聲來。
李央耐心,接過藥碗,如常道:「豈會,父皇千秋萬歲,只是病了,等病將養好了,自是要臨朝,好好過問政務的,大盛離不開父皇。」
盛武帝面色稍霽。
配合著服用了藥物,沉沉睡去。
「前幾日瞧著是好些了,今日發了火,只有看明日情況了。」
「若是……怎麼個章程,皇子還需早做打算……」
太醫儘量委婉地道出了盛武帝的情況。
李央點了點頭,面上沒什麼神情。
翌日,盛武帝果然病情反覆,發起了低燒。
胡先生看過,從正殿回他們宮裡的路上,低聲道:「我瞧著陛下怕是撐不久了,不若還是用……」岑硯提供的吊命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