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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六福張羅好了,叫莊冬卿。
莊冬卿脫衣服的時候,人都是恍惚的。
六福:「少爺,不然你還是吃點東西再洗吧?」
飯菜六福早就備好了,正溫著。
託了大少爺的福,菜色豐盛著呢。
莊冬卿想都不想,拒絕了。
這個澡不洗,他是什麼都不想乾的。
最終在六福的幫助下,整個人浸入熱水之中,莊冬卿長出了一口氣——
舒服了。
心裡。
半閉著眼,仔細把周身都搓了一遍,身上也舒服了。
「少爺,你慢點。」
「這邊。」
引導著莊冬卿坐下,騰騰水汽中,六福給莊冬卿拿了擦身的毛巾。
「衣服給你掛這兒,少爺你穿好了出來吃飯。」
「好的。」莊冬卿應道。
洗乾淨了,精神放鬆下來,人也更疲憊了,房間裡不冷,莊冬卿動作也慢騰騰的。
於是當擦乾身體,穿衣的時候,盥室里水汽大都散了。
視線明朗,低頭正欲系褻衣帶子,莊冬卿怔住。
有個幾息的呆滯,莊冬卿張口無言。
緩緩伸出手,指尖微微發著顫。
觸碰到皮膚,指腹使勁兒地蹭了蹭,沒蹭掉。
一條蜿蜒的紅線,盤亘在他小腹上。
鮮艷,刺眼。
——「這族男子能生育的,都有個共同點,有孕後臍下會出現一道紅線……」
那日名醫的話響在耳際,振聾發聵。
莊冬卿吞咽了下,只覺口乾舌燥。
不是沒有準備。
也不是出乎意料。
但在腦袋裡想一想,和真的親眼,實實在在地看見,確認了,感受又不一樣。
很不一樣。
「少爺,怎麼了,還沒好嗎?」
六福在喊了。
莊冬卿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把衣服拉攏,穿好,應了聲,「來了。」
飯還是要吃的。
太餓了。
而且最近的衰事一件接著一件,說實話,莊冬卿被震得有些麻木了。
拿起筷子,莊冬卿第一反應和紅線啊,孩子啊,以後什麼的,都沒關係。
啃了九天的乾糧,再看到熱飯熱菜,莊冬卿心裡只有一個樸實的念頭——
真香。
他連吃了兩大碗。
*
飯後被六福勸上了床,迷迷糊糊的,還真睡著了。
許是太累了。
古代科舉,真不是人考的。
一覺倒頭到天亮,睡得飽飽的。
第二日六福也沒叫他,莊冬卿睜眼的時候,能聽見外間六福打掃的走動聲。
盯著床頂眨了眨眼,待腦子清醒了,莊冬卿起身。
穿衣,洗漱,用過早飯,莊冬卿又回了內間。
呆坐了會兒,莊冬卿把那包落胎藥翻了出來。
倒了碗溫水,把藥粉撒進去,攪合勻,沒喝,出去隨手澆在了一盆花土裡。
那天腦子太亂了,拿了藥回來,莊冬卿才想清楚一些事。
比如,原身一個大好前程的仕子,難道他就沒想過要打掉孩子?
又比如,就算是生產條件惡劣,要動刀子取出胎兒,那在什麼情況下,生完了不僅大人身體毀了,孩子也需要長年累月地吃藥?
難產的胎兒容易缺氧,壞的多半是腦子,壞到身體上的,莊冬卿不大聽過。
再結合原文,情況就很清楚了。
多半是原身打過,沒打掉。
是藥物毀了原身和孩子的身體。
畢竟這個年頭的打胎藥,也沒有那麼精準,多半裡面會混些砒`霜硃砂,一道服下的。
看著濕潤的花土,莊冬卿吐了口濁氣。
吩咐六福把碗丟了,點了根蠟燭,將包藥粉的紙張也燃盡,莊冬卿洗了個手。
回屋又解開衣服看了看,紅線還在,還很符合人體肌肉走向,是橫著的。
手在空中還是有些發顫,最終按到了小腹上,感覺,很複雜。
有些害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莊冬卿父母去世得早,他是由小姨帶大的,考上大學後,小姨又查出了惡性腫瘤,休學半年送走了小姨,莊冬卿便再沒有親人在世了,加之他取向又為男,他以為人生後程等待他的,只會是一段又一段的戀情……
畢竟圈子就是那樣,談戀愛容易,長久難。
他沒想過會有小孩。
他的,血親麼?
……
六福丟了碗回來,莊冬卿已經收拾好,坐在院裡喝水了。
盯著六福洗了手,莊冬卿給他倒了杯茶,提到,「明天起,我們出去走走吧。」
六福會錯了意,「前段時間一直在備考,是挺悶的。」
莊冬卿也不糾正,又問,「存的月錢還剩多少啊?」
「唔,我看看……」把袋子拿出來數了數,不多,之前看診又花了些,統共還剩五十多兩。
原身每個月只二兩月錢,就這也是攢了好多年的。
莊冬卿心下算了算,刨除要留給六福的,這段時間吃喝應該不愁了。
拿定主意,當天下午莊冬卿就帶了六福外出。
一連數日都在外遊玩,早上出去,日落前回府,加之原身之前的學業又好,夫人哪怕想說兩句,一來莊冬卿沒壞規矩,二來礙著科舉進士的皇榜還未出,隱隱也有點怕他名次太高,只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