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以靈力燃起的火是無法撲滅的, 只有縱火者主動收回,亦或是比縱火者修為高者將縱火者擊潰,才能阻止大火的蔓延。
墨宴本就是墨家內天資最為出眾者,只不過並非嫡出,又生來白髮,在極其古板且注重嫡庶血脈的墨家中,才被墨家那群目光短淺的鼠輩背地裡視做不詳,視做嫡子繼任的工具。
白琅忍不住問:「他們沒有為難你麼?」
墨宴輕哼一聲:「那也要他們敢。若非我不想傷人,燒的可就不止墨家那些典籍珍寶了。」
白琅有點難過:「你好可憐。」
這樣的話本是墨宴最不樂意聽到的,但自白琅口中說出,這般單純直敘的模樣只惹得墨宴心軟。
比起「可憐」,他生前的遭遇興許還不及白琅呢。
墨宴揉揉白琅的腦袋:「這還只是個開始。後續的……你還想聽麼?」
白琅往墨宴的方向湊近了些,輕輕點頭:「想聽。」
墨宴亦不瞞他,繼續道:「離開墨家後,我便在抵達修仙界時結識了一位好友,跟隨他去了他所在的宗門,拜他的師尊為師。我本以為我能忘卻墨家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但直到後來,我才知曉那位所謂好友,我後來的師兄,打一開始接近我便別有目的。」
白琅有了大致的猜想:「又是因為你的天資嗎?」
墨宴點頭:「嗯。還記得此前我同你說過的,我有份無人用過的劍譜麼?」
白琅回想一下:「記得。你說那是別人不要的東西。」
「你怎麼連這個都記下來了。」墨宴輕笑,但很快眸間笑意便又淡了些,「初入修仙界時,我還不是如今這般性子。那時較現下要平易近人得多,師門內之人得知察覺我天賦很高,又察覺我很擅長於找出他們修煉中的瓶頸,助益他們修為增進,便常常會來找我。
「我天真的以為我找到了可接納我之處,但後來,在我為那位所謂師兄量身定製了一套劍法,準備給他時,我才察覺他們整個師門……都在覬覦我的血肉。他們想以我的血肉煉製為丹藥。」
墨宴輕飄飄地將這些過往說出來。
白琅聽得更為揪心:「他們好壞。」
他悶悶地說著,本能間與墨宴挨得更近,似是想表達自己的安撫之意。
墨宴卻因他這樸素單純的評價笑了一下:「確實,他們好壞。所以後來我把他們的宗門也燒了,當了一名散修。再之後……便是花燈的事情了。
「當散修後我獨自一人遊歷修仙界,本想就這樣孑然一身地過去,但後來又遇上一人,非說我們有緣,要同我結伴。我初時不太信他,拒絕幾次拒絕不掉,才勉強同他一道。但結伴時間長了,我便以為他同我之前遇到過的人並不一樣,還同他約定了會做永遠的摯友。」
「在某年花燈節,我們相約一同為對方準備花燈,一同去祈願。但就在我拿著我特意做的花燈去找他時,卻偶然聽到他在同另一人商議,在花燈會後找個我最鬆懈的時機,將我迷暈,只為取我根骨。」
這是墨宴的第三次被背叛。
白琅也終於明白墨宴當時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種身外物就該是為了取悅自己而存在的,何必浪費自己精力去為他人。」】
為了家人學廚藝,換來的是一場長久以來的囚禁陰謀。
為了師門譜劍法,得到的是自始便為貪慾的別有所圖。
為了摯友做花燈,等到的還是本就不單純的蓄謀已久。
三次真心,全部錯付。
白琅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
他在話本中學了許多,可是在這時,他覺得所有言語都沒有用。
墨宴將後續餘下的一點經歷補完:「那夜之後,我便不再與任何人結交,建造了我之前帶你去過的那個洞府,基本處於隱世的狀態。我唯一還會有些信任的,便是涉世未深的小孩。」
但最後,他卻被小孩騙離了洞府,被小孩騙取一處為他打造的囚籠,被小孩目睹著,一點點被凌遲而死。
第四次的被背叛,是他以性命得到的最後的警醒。
亦使得他徹底不再信任世間任何感情。
墨宴未將第四次的遭遇詳細地說給白琅聽,但白琅記得他曾說過最討厭小孩,差不多亦知曉了最後的結果。
白琅只覺心底酸脹得更為難受,鼻尖一酸,眼圈亦是紅紅的:「你真的好慘哦。」
他嗓音中帶了些軟軟的鼻音,墨宴注意到他狀態,反倒心疼起他來:「你別哭呀,已經過去很久了。這些事情我都不太在意了。」
白琅小聲:「你又騙我。」
墨宴頓了頓,卡在喉間的安撫最終化作無聲的嘆息:「好好,我承認,我確實還會在意。但這些事情確實已了結許久,我不想再去在意這些事情了。」
這樣的過往是不可能真正釋懷得了的。若墨宴真的早已不在意,便不會在死後成為如今這般的性子。
白琅也沒真的哭出來,只是實在是難過,側身一把撲進墨宴懷裡。
墨宴的那些過往是他無法再觸及的曾經,他知曉這時候任何言語的安慰都太蒼白。
他埋在墨宴懷裡,聲音悶悶的:「要是那時候我就能認識你就好了。」
墨宴感受到懷裡熟悉的溫度,抬手,輕輕攬住他,聲音很輕:「是啊,要是那時候我就能遇到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