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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非常豪放瀟灑,以至於白琅都有點看不懂,乾脆歸類為鬼畫符——某種意義來說也沒錯。
紙屋內還有三個小人,各自寫了一個字,是原家主和莊陶莊瑜他們嫡兄嫡母的名諱。
這便是要引慕欣葉現身的「祭品」。
失了記憶的白琅是頭一次見到這陣仗,目光間充斥著新奇。
只見墨宴將東西準備好後,手中又多出三張符紙,畫出一個複雜紋路後,腳底下驟然亮起一道陣法。
這次的陣法不再似之前那般亮著冷藍或瑩白光芒,幽幽地泛著黑,更像不斷積蓄起來的怨氣,但又並無怨氣那般冰冷刺骨,給白琅以熟悉又溫和的感覺。
好像……以前在哪裡接觸過,而且總覺得這種時候,他似乎也要做些什麼。
白琅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順著自己的潛意識抬手,任由指尖散出一縷乳白的魂力,虛虛地環繞在墨宴身側。
墨宴愣了下,回眸看向白琅方向,只對上白琅懵懂單純的視線。
他仍然沒有記憶,這只是他作為白無常的本能。
在他們都是黑白無常使時,因為白琅的魂力強大,很多時候都是白琅自己就把惡鬼解決。但引惡鬼本體現身是必須以黑無常為主導的活,這是墨宴難得有用武之地的領域。
白琅作為白無常,在這個環境最主要的任務是以魂力輔助黑無常,確保黑無常不會被過於濃重的怨氣迷失了心智。
慕欣葉所化的惡鬼尚不足以威脅墨宴,但白琅在感知到他黑無常的魂力時,哪怕已經忘了自己的職責與身份,哪怕魂力已經被削減一半,還是本能地選擇了輔助他。
墨宴心底軟軟塌陷小塊。
果然還是他家小白琅最體貼了,「無情」是無情了點,但本性還是純善的乖小孩。
墨宴重新收斂起心神,將方才中斷的法決續上。
幽幽黑芒間融入幾絲乳白,交織纏繞,散發出更為柔和的光亮。
白琅感覺差不多了,便收回自己的手,看著陣法最中心的墨宴。
墨宴今日出門前特意換了墨黑細金紋路的廣袖長衫,一頭白髮以墨玉冠齊整束起,垂落髮絲於陣法中同衣袂一道翻飛。
總的看來就是烏漆嘛黑一片,只有頭髮和白琅友情供給的那幾縷魂力是白的。
被墨宴擺在另一個方位的紙屋亦被他的魂力所包裹,片刻後才有一縷煙氣似的東西縷縷騰空,逐漸凝聚為一個實體。
披頭散髮,眼睛空洞——正是白琅看到過數次的慕欣葉所化作的惡鬼。
再看還是覺得丑得嚇人。
惡鬼意識到自己中了墨宴的計,試圖掙扎逃竄,白琅便想往後稍稍退幾步,缺感覺到自己的袖子似乎被人拉住了。
他扭頭一看,見莊瑜目光直直地看著化形出來的慕欣葉,眸色間是白琅看不懂的情緒,攥住白琅衣料的指尖有些泛白,應當是自己都未意識到的舉動。
莊陶反應和莊瑜差不多。
他們都認得出這隻惡鬼真的就是他們的娘親,但這般狼狽的模樣……可以想見生前曾遭受多大的折磨。
他們溫柔良善的娘親……已經是害死了四人的,無理智的惡鬼了。
莊瑜不忍再看,收回視線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拽上了白琅袖角。
他忙收回手小聲致歉:「對不起白琅哥哥,我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白琅搖搖頭,往後站了兩步,再次往墨宴的方向看,卻見原本還在掙扎嘶吼的惡鬼忽然間便停下了一切動作,呆呆愣愣似的往一個方向看去。
似乎……是莊陶莊瑜他們的方向。
墨宴沒這個心思探究那麼多,趁這個機會又念了一道法決,原本位於陣法一角的紙屋驟然騰空,符咒四散,將惡鬼團團圍住。
他將符咒驟然收緊,惡鬼被墨宴魂力寫就的符咒困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餘下的步驟便與之前面對原家主所化的惡鬼一般,墨宴將其怨氣吸收,惡鬼只留下一聲悲鳴般的嘶吼,終於徹底消散。
符咒散落一地,陣法微茫散去,莊家上空亦撥雲見日,盤桓了許久的烏雲漸漸消失不見。
時隔兩月多,曦光再次灑落莊家各處,將主院的狼藉暴露無遺。
在院外的僕從們只知惡鬼終於驅散殆盡,歡喜的聲音陸續傳入主院中。
墨宴仍站在院子最中心,閉了閉眼,一點一點平復過量怨氣帶來的侵擾。
慕欣葉糾纏了四人的怨氣實在不是他如今的凡胎肉.體能夠輕易承受的。
莊陶莊瑜第一次見到這般場面,還未緩神,只有白琅注意到了墨宴異樣的「無動於衷」。
往常的話,墨宴肯定會第一時間神氣十足地過來找他才對。
白琅見墨宴遲遲沒有動靜,還是自己往他那邊走去,想拉他衣角,卻在不經意掠過他指尖時冷得一激靈。
「唔……!好冰……」白琅倏地縮回了手。
墨宴這才注意到他,顧不得再管控體內的怨氣,忙問:「怎麼忽然過來了?很冰麼?會不會侵擾到你?」
他伸手想去握白琅的手,又忽然想起自己是冰到他的「罪魁禍首」,手伸到一半就頓住,訕訕地收了回去。
白琅看到了他伸手又收回的舉動,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搖頭,微微抬頭看向他:「我沒事。剛剛那隻惡鬼的怨氣,又到你體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