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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主家的家主所擁有的長明燈是獨特的, 與持有者命數相連的法器。
白寧占據了白仁的長明燈, 白仁最後暴斃而亡, 嫡長子白寧亦在此前莫名死在了失蹤一年有餘的吉祥物白琅屍首所在的牢籠外。
白寧囚禁白琅致死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白仁與白寧無端的死都被認定為是白琅的報復。
之後白家又經歷了幾次怪異事件,他們都以為是白琅在報復他們,幾次遷移,在某一次遷移時遺棄了白仁的牌位,希望白琅不要再糾纏他們。
白仁並不知這些詳細內情,只把一切都怪罪於白琅。
他說是白琅害死了他,害死了他的兒子,還害得白家從此沒落。
他說白琅是白家的叛徒,當初就該讓他死在荒郊野外。
白琅隨手就把白仁的魂魄劈散了。
但之後,他又聽到了曾經讓他放棄生機的那道聲音。
當時的白琅不知白寧有部分魂魄逃脫,只想著白寧和那隻厲鬼明明已經被封印了,他為何會又聽到這個聲音?
那會兒正巧還是夜晚,廢棄宗祠內漆黑一片。
熟悉的聲音與熟悉的環境,一下便將白琅拉回了數百年前的那一年。
成為白無常那麼久,他始終只是麻木地在執行任務,在「保護」墨宴。
他試圖通過放空自己,試圖通過不去回想過去來遺忘自己的恐懼,遺忘曾經的一切,麻木地屏蔽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可他其實從來就沒有遺忘過過去的一切。
麻木且盲目的逃避,帶來的是更強的反噬。
後來墨宴回來了。
白琅壓下自己的一切不對勁,但不免又在那道聲音的蠱惑下,回想起之前墨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保護」他。
那時的墨宴差點就出事了。
他的存在是不是只會害了別人?
白琅無數次地想著這個問題。
生前的嫡兄,嫡母,生母,生父,再到白家的無辜之人,白寧,白仁。
歷練時被作為第一環的莊陶莊瑜的娘親、被怨氣纏身而亡的莊夫人、因此成為孤兒的莊媛媛、走上歪路的莊行良,還有險些墜樓而亡的陳新柔、蘇嵐母女,以及恢復記憶後為他調查的鳳鳴,來白歸宗的那些原本無關緊要的人們。
他不通人情世故,他不懂感情,可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著旁人因他而出事,他卻無動於衷。
知曉姓名的每一個人,他都記得。
那道縹緲的、帶著蠱惑的聲音不斷迴響。
「你繼續活著,只會繼續害死更多人。」
「你就是個帶來禍患的災星。」
「死亡……消亡……徹底離開這個世界,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嗚……」
白琅痛苦地捂住耳朵。
他的心魔,一直以來都是那些曾因他而出事的所有人。
……包括墨宴。
墨宴……
白琅的神智有一瞬的清明。
他其實曾問過墨宴,為何黑無常不會有心魔,只有白無常會有心魔。
墨宴當時很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說:「那自然是因為你們白無常太端著了啊。苛責別人寬容自己是我們黑無常代代傳承的最大理念,你們白無常一天天的道德感責任感強得要死,你們不生心魔誰生心魔?別人怎麼樣關你屁事,那都是他們自己的因果。
「不要總是瞎責怪自己,要多責怪別人。難道別人就沒錯嗎,一定是你自己錯了嗎?」
當時墨宴那番話說得特別理直氣壯,白琅只覺得他有點不可理喻,後來好長一段時間又不理墨宴了
現在回想起來白琅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理喻。
但不得不說,墨宴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讓他短暫地從耳邊的聲音當中脫離了出來。
「少責怪自己,多質問他人」麼……
白琅其實還做不到。
他的思維早已是定式,他習慣了先從自己的身上找尋原因與錯誤,否則也不會再度深陷這片漆黑之中。
他只能從墨宴曾經教過他的話,從他曾經的經歷中去思考。
莊陶莊瑜若是得知他們娘親的真相,會如何對待他?
莊媛媛若是知曉莊夫人死因背後的牽扯,會如何看他?
陳新柔與蘇嵐……她們的態度白琅是知曉的。
蘇嵐責怪的是她自己,而當時白琅依照墨宴的話,告訴她她應該責怪的是畫皮鬼。
畫皮鬼是陳新柔母女會墜樓的源頭。
至於害死嫡兄與生母的源頭,是他們自己。
其餘人的因果根源,本該是白寧。
白寧。
分明是他操縱了一切。
白琅忽地抬頭,又看向了不遠處始終沉默著的「鳳鳴」。
原本渾身雪白的少年被污濁的血跡浸染,狼狽髒污。
但「鳳鳴」身後的羽翼,還有正在蔓延的,燒灼的痕跡。
【「他們生來便有一道需要他們自己去追尋的死劫,要歷經死劫磐涅重生,才能真正稱之為『鳳凰』。」】
鳳凰涅槃,必先浴火重生。
一聲嘹亮的鳴叫隨著「鳳鳴」魂魄的徹底焦化,響徹整座小小的山頭。
鳳鳴會不會怪他,白琅不知道。
但他現在知道,他可以破開幻境親自去問。
眼下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封印白寧送它去冥界煉獄中,為鳳鳴,為墨宴,為此前的所有人,亦為他自己——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