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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起床太晚了,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辰,街上麵攤餛飩攤都收了,酒樓里灶台也熄了火,再想吃東西得等傍晚,便只能買了一兜子梨回去。
回去上了二樓,又躺回床上,嚼著梨正索然無味,忽然聞見一股誘人的飯菜香氣飄來,我立馬走到窗邊去看誰家這個時辰在做飯。
冒著炊煙的正是隔壁呂肅的房子,他租的房子比我的小,只有一層,此刻他正在臨河的廚房裡做飯,鍋里不知道炒的什麼,起了勾火,又被他兩下利落的顛勺給顛滅了。
「好香啊呂大哥!」我從窗戶探出頭去沖他喊道。
呂肅聞言回頭朝上看:「你吃過飯了嗎?」
我如實道:「沒呢。」
呂肅:「過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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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客氣的人,當即提溜著梨子下了樓,往左邊一拐進了呂肅的房子。
剛進去,呂肅就把最後一道菜燒好了,竟然有三菜一湯,糯米排骨、紅燒鴨、金錢蛋和蘿蔔湯,香氣飄了滿屋。
我驚嘆:「你一個人在家做這麼多菜?」
呂肅怔了一瞬,道:「嗯,我愛吃菜。」
他手藝極好,每一道菜都很好吃,糯米排骨我幾乎一個人吃完了一盤子,吃飽後直攤在椅子靠背上摸肚子,而後打起了他的主意。
「呂大哥,我家裡不開火,你燒飯這麼好吃,你看我每月交五兩銀子伙食費,每日來你這兒蹭飯如何?碗歸我洗。」
呂肅眨了眨眼,似是考慮了一番,繼而點頭:「好,那我以後多煮你的飯。」
於是我和呂肅白天一起去街上出攤畫符篆做對家,三頓飯去他家一塊吃,吃完晚飯還會在他屋後臨河的廊下喝杯茶閒坐聊會兒天,一來二去又比之前熟稔許多。
既是熟人,有些話就不藏在心裡。
這日傍晚我們收了攤,回去的路上拐去了橋頭的菜市,一邊買菜,我一邊和他說:「呂大哥,你今日賣出去幾枚符篆?」
呂肅挑了條魚讓魚販殺了:「兩枚。」
我:「呂大哥有沒有想過……生意為何這麼差?」
他又買了兩條茄子:「為何?」
我:「因為你把攤擺在了我的對面啊。」
呂肅轉過頭來看我,一臉不明所以。
我對他的遲鈍簡直哭笑不得:「你沒發現我的攤子生意很好嗎?我在南池五年了,這裡很多人都知道我畫的符篆很靈,家裡有邪物侵擾也都習慣了來找我,你把攤子擺在我對面,人家過來看見,肯定會選買我的符篆。」
呂肅:「哦,那怎麼辦呢?」
我無奈:「換個地方擺攤啊,或者我的攤位讓給你,我另外找一個,咱們倆得間隔開距離。」
呂肅沉默,付了茄子的錢,又去豆腐攤前買豆腐。
「我想想。」他說。
我卻不懂這有什麼可想的,他出門謀生計,難道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意如何嗎?
晚飯是魚香肉絲、陳醋拌豆腐、香菇燉雞,還有一碟子炸香菇。
在呂肅家吃飯可太幸福了,他做的每一道菜都合我的胃口,簡直令我懷疑他是長在我肚子裡的蛔蟲,能夠準確地知道我喜歡吃的所有東西。
香菇正在嘴裡嚼得咔滋咔滋響,呂肅忽然放下筷子,嚴肅道:「江流,你看呂大哥把攤子收了,去給你打下手怎麼樣?」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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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街上算命賣符篆的攤子便少了一個。
我要付他工錢,他說不用,就當那五兩銀子雇了他當僕役,陪我出攤給我做飯。
倒也行,五兩銀子一個月確實吃不完,還剩一多半,但每次去買菜時我都會爭先把錢付了,這樣那五兩銀子他剩給自己的就能更多一些,怎麼的他還得交房租不是?
然而又過了一個月,他連房租也不必付了。
春末夏初之際連下了幾天暴雨,南池城裡漲起了洪水,我們倆又正好住臨河的房子,一覺醒來一樓已經淹了一大半。
修了二樓的屋子人都上了二樓,而家裡只有一層樓的,要麼避去了鄰居家的二樓,要麼坐在自家屋頂上,洪水渾濁,水面上不斷漂過桌椅板凳和衣物。
而呂肅的房子因為年久,已在洪水裡被整個衝垮,順著洪水流走了。
呂肅是個散修,但是修為不大高,也不知道會不會游泳,說不定會在睡夢中被洪水沖走。
想到這裡我登時著急,飛身出去,踩在一塊木板上,四處尋找呂肅的身影:「呂大哥,呂大哥!」
「我在這兒!」忽聞背後不遠處有人應我,回頭一看,便見呂肅正把一個老婦人從遭了洪水的屋子裡接出來,放在一艘船上。
縱使我一身幾百年的修為,天災面前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無法讓下在地上的雨水倒流回天上,只能和呂肅一起劃著名船在城裡尋找需要搭救的人,頂多用法術把困在房子深處的人運轉出來。
我和呂肅不眠不休,和城裡的官兵一起救了數百人。
三天後,洪水漸漸退了。
呂肅兩隻眼睛下掛著烏青,這一停歇下來,他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上哪兒去睡覺。
他租的房子已經只剩一塊地基了。
「去我家睡吧,呂大哥,我二樓沒淹到,能睡。」
呂肅不好意思:「叨擾了。」
沒有乾淨水,洗不了澡,我用了個咒去除了我和呂肅身上的髒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