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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近兩年,他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他好好地招待了我一頓,我也把這兩年攢的小玩意兒送給他許多。
他很喜歡,把玩意兒都擺在我常睡的那個屋裡,說下次我再來住會有親切感。
「你消失了兩年,原來是雲遊四海去了。」仇若露出羨慕的表情,又道,「你既已把玄月宗宗主位置讓給了沈詔,不如來天恆書院?我保證不讓你辛苦勞累,你在天恆書院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當個富貴閒人。」
「我倒是想,但是不敢啊。」我嘆氣道,「仇若,我有我不得已的理由,不要留我了,若再經過天恆書院,我還會上來看你的。」
辭別仇若,我坐船往東南一路下去,到了江南水鄉一小城。
小城叫南池,不規整的青磚城牆裡穿過了四條河,有船夫撐著葉子似的小舟在河裡來來往往,賣些蔬菜水果,也有說著軟糯方言的婦人在河邊用木棒敲打衣服。
我租了一幢臨河小樓,樓下有鋪子賣灌湯包粉絲湯之類,河上也有商販撐船經過叫賣吃食,吃東西這一項是方便得很。
江南氣候舒服,我在這兒一住就是五年捨不得走,還有一個原因是,這五年裡東方既在玄月宗里安分修行起來,不再頻繁外出找我。
他不找我,我當然沒必要再躲來躲去,便安心在南池長住下了,隔三差五去街上擺攤給人算算命,幫家裡小孩驅個邪,有惡鬼或妖怪作亂時出手解決一下,閒時便去城外山里打坐吸納天地靈氣。
日子過得真叫一個舒服。
除了一個人沒伴,還是有些孤單。
這一年春初,正是萬物生發的時節,我的某些心思也像那被春雨滋潤的小草般長了起來。
正好這時隔壁空了半年的房子,搬進來一個相貌十分周正的新租客。
第五十四章 只有一張床,咱倆擠擠
新鄰居搬家那日,見他東西多,我又正好閒著,便去幫了忙。
但這新鄰居略有些奇怪,我好心幫他忙,他竟然全程都不和我搭一句話,像是個啞巴一樣。
搬完了東西,我站在他屋裡看一口打開的箱子,裡面儘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各式各樣的杖頭傀儡、釣車、白鶴風箏、竹編的螃蟹,多的是市面上見不到的樣式。
「兄台,你家裡有趣的玩意兒可真多啊。」我目光停在那隻竹編螃蟹上面。
鄰居便拿起那隻螃蟹,放在桌子上,手指在螃蟹背上一戳,螃蟹便如活了一般,在桌上八隻腳同時跑了起來。
我驚奇道:「真有意思!怎麼辦到的?」
「用了一點小法術,給你。」
他把螃蟹放在我手心,終於說了第一句話,聲音低沉好聽,嗓音是陌生的,但這語氣漠然冷靜,總覺得熟悉,好似在哪兒聽過。
我很驚喜,南池這個小城,離各仙門都很遠,也不是什麼靈氣充沛之地,因此修士和妖精都很少會在這裡出現,雖然我也和普通人交朋友,但與修仙之人的話,總歸會話題多一些。
「道友來自哪家仙門?」
鄰居道:「一介散修,不曾拜入哪家仙門。」
我高興道:「真巧了,我現如今也是個散修,我知道南池附近有座山,靈氣尚可,得空時邀兄台一道去。」
鄰居:「好。」
我:「小弟叫江流,兄台怎麼稱呼?」
鄰居:「呂肅。」
呂肅是個安靜的漢子,平日在街上支個小攤,給人畫驅邪的符篆,兼賣小孩兒玩的玩意兒。
但他生意不太好,因為面冷話少,不主動吆喝不說,就連人家主動問他的東西,他也都不冷不淡地回應。
小孩被他賣的玩具吸引過去,但在他攤前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也不敢問價,更有那年紀小的,被他一個眼神就嚇哭。
一連半個月,他一個玩具也沒賣出去過,符篆也只是偶爾賣出去幾張,還是我這邊排隊的人太多,別人等不及從我這邊過去他那邊買的。
「呂大哥。」這日傍晚收攤,我踱步過去對面,看著他攤面上一個未少的玩具和符篆,勸慰道,「你的玩意兒都很有趣,只是整日擺副臭臉,小孩都被你嚇跑了,哪兒敢買你的東西?」
他正收著攤,聞言轉頭看我,漠然道:「不大會笑。」
我納悶:「笑有何難,有高興的事不就會笑了嗎?你想想高興的事,笑一個我看看?」
呂肅搖搖頭,把攤面上一支杖頭傀儡遞給我:「賣不出去,這個給你。」
這杖頭傀儡的表情是個嘴巴朝下的黑臉,人黑臉讓人害怕,娃娃黑臉就可愛得緊了,我高興地笑道:「謝謝呂大哥,這傀儡娃娃著實可愛,我很喜歡!」
呂肅回身看著我,半晌,嘴唇翹起,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意,他長得周正,卻也只是一般好看,算不上什麼大帥哥,但這麼一笑,竟讓人覺得添上了十足的顏色,平凡的男人瞬間變得動人起來。
我想我是變成一個徹底的斷袖了,哪怕是離開了東方既,後面接連兩個有些心動的人,都是男子。
又過了幾日,春日裡不冷不熱溫度正好,我懶得幹活,便在家睡大覺,一覺醒來已過了晌午,才從床上爬起洗漱一番,然後上街去買吃的。
離開玄月宗的這幾年我四處漂泊,養成了不做飯的習慣,向來是到哪兒就吃哪兒的飯菜,住城裡就去街上買,住鄉下就找戶人家每個月給一筆伙食費蹭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