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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心哲任他盯著,不說話。
片刻後,尤童從被子裡探出胳膊,伸向裴心哲。
他的手在空中懸了片刻,裴心哲才向前,牽住。
尤童像貓撓似得施力拉他,嗓音啞著嘟囔,「你坐下。」
裴心哲選擇蹲在床邊,平視著尤童。
尤童又說,「來一個吧。」
裴心哲問,「什麼。」
尤童撇嘴,「冰激凌,我得補一下血條,再不補就死了。」
裴心哲感受著掌心發著燙的肌膚,很冷酷,「不補。」
尤童又嘟囔,「見死不救。」
裴心哲直覺此時尤童的意識不清醒,卻不想打破這種假象,他輕笑一聲,「你把我的藥吐出來。」
尤童又抓被子擦淚,擦完繼續緊緊盯住裴心哲,少看一眼都吃虧似得,「裴心哲,你可真好看啊。」
裴心哲把被子往下拉了些,讓他透氣,慢慢低聲說,「在你這兒也沒什麼用吧。」
「真好。」尤童抓緊裴心哲的手,往自己身前扯,笑起來,「希望以後,經常做這樣的夢。」
聞言,裴心哲垂眸,心道果然不清醒,也不由苦笑。
尤童大概還是悶得不舒服,兩隻腳都抖摟出來,安靜一會兒,突然說,「你知道嗎,我很想你,都得闌尾炎了。」
裴心哲停滯一瞬,那剎那,心腔內的血液流動不再緩慢,好似於峰頂奔涌而下的雪山融水,加快了循環。他面上保持鎮定,「有科學依據嗎。」
尤童就抿抿嘴,說,「沒有。」
裴心哲不知為何點點頭,「睡吧。」
尤童還看著他,「我在睡啊。」
裴心哲輕輕嘆息,手指輕碰他的眼睛,「閉眼,不然一會兒就變噩夢。」
尤童本身就是疲憊,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裴心哲離開,再見面就是轉天,也就是今天的飯局。
他知道尤童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他自己也不確定,他想尤童給出什麼反應。
但他知道,這是件蠢事情,和他以前做的事情沒什麼區別。
曾經的他,不比現在成熟理智,他有自我準則,但對方是尤童,準則就可以變更,底線一降再降,形同虛設。
那時候的他,尤童要什麼他都可以努力給他,耐心給他,溫柔給他,他只想到給,卻沒想過尤童需不需要。後來知道尤童是不需要的,就只能灰溜溜離開,免得大家都難堪,免得惹人厭煩。
有很長一段時間,裴心哲閉上眼,陷入黑暗,就會回到凌晨的便利店,窗後的高凳上,只他和尤童兩人。尤童看著他,眼中似乎只有他,然後湊近了些,輕聲問他,只我們倆,好嗎。
裴心哲不想再回到那段時間。
……
自那天的閒談後,柳燕銘最先發現了尤童的異樣。
尤童工作態度本就挺認真,那天之後,更是日以繼夜廢寢忘食,書桌好像成了他的牢獄,讓他只顧埋頭工作。他有時一天只吃一頓飯,不社交不出門,完全沉浸在書中世界。
柳燕銘趕起論文,也常有這個狀態,只以為尤童是在臨期趕工,其它的他幫不上,便每天盯著,起碼讓他一天吃上兩頓飯。
他人看來,尤童似乎升級成了工作狂,只他自己知道,他是需要有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最好占滿他所有思緒和時間。
期間戚垣又聯繫過尤童幾次,邀他吃飯或看展,尤童不想出門,通通拒絕。但沒有見面,戚垣的外賣卻幾次送到加門口,多是尤童喜歡的甜食。
收到外送,尤童很納悶,要說戚垣遇到故友開心可以理解,但也不必這樣特意招待。左思右想,尤童電話打過去,詢問對方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直說不要見外。
但戚垣卻只是失笑,讓他放心吃。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第二周,柳燕銘終於看不下去 ,強硬地把人拽出了門,說什麼都要他去樓下公園透透氣。
傍晚光景,未到晚飯時間,剛放學的孩子還在公園裡瘋跑,占據公園每個角落。兩人挑人少的小路走,踩著落葉閒聊。
尤童看著平常,柳燕銘卻始終覺得他有心事,天色暗下,他們才往家走。
進樓前,柳燕銘收到條消息,看過後他叫住尤童,「等會兒,先陪我去隔壁一趟,裴心哲說他今天回不來,讓我去餵一下他的貓。」他突然來了精神,「他的貓特可愛,雖然是撿得小流浪,性格卻特別好,走走,帶你去看一看。」
尤童稀里糊塗地跟上他,小聲問,「裴心哲不回來,是要忙通宵嗎?」
柳燕銘擺擺手,「不是,他跟著我們導師出差了,參加一個高校學術研討會,本來說是兩天回的,可能有什麼事兒耽誤了。」
他們兩棟樓隔得實在近,兩人進了裴心哲家所在那棟樓,上了電梯,開門進去。
打開客廳燈,柳燕銘先囑咐,「它可能怕生,你先在門口呆著。」說完他便放輕聲音,召喚著小貓,「同同,同同,你在哪兒呢?」
叫了兩聲,他轉頭沖尤童一樂,「嘿,我才發現,你倆名字聽著一樣啊。」
隨著他聲音落下,儲藏室方向,一隻淺橘色小貓探出頭來。它圓潤可愛,瞪圓了眼睛,悄悄打量著進門的兩人。認出柳燕銘後,同同喵喵上前,繞著他轉了兩圈兒,仰起頭蹭起他的褲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