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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男人,他第一反應是臨床家屬,直到男人看到他醒來,主動跟他說話。
「你醒了。」四目相接,男人下意識想起身,穩住後只是稍稍前傾身體,「童童,對吧?」
尤童愣著點點頭,眼睛下意識環顧起病房,找尋他媽的身影。
看出他的疑惑,男人立刻解釋,「你媽媽出去了,我是她的朋友,準確說,是曾經受她照顧的病人,我姓湯,你叫我湯叔叔就行。」
到了白天,病房的其他三位病人會回醫院輸液,晚上再回家。尤童不知這個陌生男人怎麼,又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病房裡,但幾乎是瞬間,就聯想到那個,多次送他媽昂貴禮物的病人。
短暫的沉默中,尤童的思緒幾經翻轉,先應了一聲,「湯叔叔。」
湯則點點頭,唇邊冒出些笑意,輕聲說,「醫生說,你醒來後可以稍微喝一些水,等通氣後就能正常進食了,渴嗎,我去給你接些水。」
湯則身著高領的深色大衣,面容硬朗,在這個年紀,也說得上英俊,他髮型應該打理過,但當下有些亂了,且面色稍顯疲憊,不知是不是匆忙趕來的原因。
男人氣度不凡,只是此時蜷在床位間窄小的過道,坐著與身形不符的圓凳,顯得侷促。
同樣的,忽然面對一個陌生人,尤童也不怎麼自在,即使嗓子眼兒都快粘上了,還是擠出點兒笑,乾巴巴說,「不,不用,我不渴,謝謝叔叔。」
至此,兩人間的話題再次枯竭。
湯則在無聲的尷尬中搓搓手,起身,「我去看看,你媽媽回來了沒。」
男人走出去,尤童也鬆了口氣,一手捂著刀口,一手撐著床,靠著床頭坐起來些。他望著門口的置物櫃,疑惑且茫然,抬了抬眉毛,又陷入沉思。
思考片刻後,他不得不得出某些結論,同時開始寬慰自己不太舒坦的心裡狀態。
自他爸去世後,秦女士單身十幾年,大好年華孤身一人,不再找另一半才說不過去。尤童心裡雖這樣想,但心情上,還是極需秦女士給他一個說法。
十幾分鐘後,秦淑言和湯則一同回了病房,秦淑言買的各種東西,都由湯則拎在手上。
見尤童的目光追在湯則身上,秦淑言似也有不自在,先將床搖起來一些,讓尤童靠得更舒服,才解釋道,「湯叔叔在臨近城市出差,聽說你住院……就來看看你。」
聽他媽也這樣說,尤童腦子裡嗡一聲,仿佛他的結論已被印證,他頓時啞然,只覺得突然,一切都太突然了。
心裡一個聲音說著,搞不好,他真要當爸爸,啊呸,他真要有爸爸了?
尤童忍下詫異,跟他媽要了杯水喝。接下來的大半天,他都不怎麼說話,但眼睛老跟著湯則,提防什麼似得,把男人看得如坐針氈,在醫生通知尤童可以進食後,連忙出門去買晚餐。
湯則走了,輸液的病人也走了,病房裡又只剩下母子兩人。
尤童半靠在床頭,手放在被子外面,一手輕輕覆著創口部位,忽然哀嘆一聲,斜眼看向正忙著給同事回復消息的秦淑言,「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秦淑言頭也不抬,「等你出院。」
尤童跟著問,「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秦淑言快速回完消息,才抬頭看他,「少說三天。」
尤童哦一聲,繼續斜著眼瞧他媽。
秦淑言覺出不對,「你這什麼眼神?」
尤童收回目光,但搖頭晃腦的,「沒什麼啊,倒是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說什麼?」
尤童裝模作樣地清清嗓,起勢,「就那個,姓湯的!」
秦淑言不明所以,「姓湯的怎麼了?」
尤童使勁兒歪了歪嘴,還是沒忍住笑,賤兮兮地朝他媽探頭,「你男朋友啊?……唔!幹嗎打人啊!我肚子還沒長好呢!」
秦淑言想再來一下,被尤童給躲開,怕他扯到傷口,便先放他一馬,「你個小兔崽子,還開起你媽的玩笑了?什麼男朋友!我跟他清清白白,就是普通朋友,你要我說什麼,你等他回來!我讓他親口跟你說!小兔崽子!」
見秦女士一掃昨日陰霾,尤童繼續嬉皮笑臉,「哎呀,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倆這都正值美好的青壯年,風華正茂的年紀,不談戀愛談什麼,別說您還年輕,就是您八十了,我都支持您自由戀愛!」說著他話鋒一轉,有些憂慮的模樣,「呃,不過那姓湯的,你好好了解過嗎,是好公民吧?不是什麼單身婦女詐騙犯吧?」
眼瞅他越說越離譜,秦淑言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擰,之後病房便安靜了,只剩尤童的哀嚎和求饒。
尤童身體素質不錯,三天後被允許出院。他住院三天,秦淑言陪了他三天,湯則陪了秦淑言三天,期間跑前跑後,十分用心。
出院當天中午,湯則提議一起去外面吃,雖然不是大手術,但畢竟動過刀,又順利康復,總該慶祝一下。
三人就近找了個餐廳,入座時,尤童先給他媽拉了椅子,然後立刻坐到他媽身邊。席間他叫叔叔叫得很勤快,生怕別人誤會他們是一家三口似得。
飯吃得差不多,秦淑言想起什麼,忽然一拍尤童,「讓你提醒我給同學買吃的來著,忘沒影兒了是吧?」
尤童擺手,「不用麻煩,我都跟他們說好了,回去請他們吃飯,肯定吃好的,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