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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授禮節性一笑,「好,那我們就開始吧,節約大家的時間。」
尤童今天的工作並不複雜,將裴心哲的問題翻譯給外籍被告,再將被告的回答翻譯給裴心哲。
對尤童來說,這不是什麼困難的工作,但過程中,他大腦時常空白,聽見裴心哲的聲音就走神兒,不停卡殼,好在李教授還算耐心,幾次勸慰他不需要緊張。
尤童也想集中,可注意力卻總不由自主跑到裴心哲身上。
裴心哲穿著卡其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他還是那樣好看,一雙眸子雖深冷,卻很襯他對事遊刃有餘的氣質。他像是習慣性地轉著指間的筆,但尤童知道,裴心哲是有些不耐煩了。
因為後來,裴心哲已經變得不喜歡他共處一室,對他避之不及。
尤童曾在某處看過一段話,說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定量公式,依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量,雖數值不同,但萬事萬物都在遵循。
像一輩子能說的話,可以吃掉的東西,都存在定量。而顯然,裴心哲對他的耐心,也在遵循著這個定律,且已經被他用光了。
至於怎樣用光了裴心哲的耐心,尤童也記得很清楚。
第2章 裝乖給誰看
夜班歸來,秦淑言難掩疲態,放下衣包,她掃過兒子緊閉的房門,接著又瞅了眼時間,然後一腳踹開了單薄的門板。
「尤童!我數三個數!」秦淑言勢破山河,叉腰站於床前,氣勢洶洶的警告未果後,嘶了一聲,立刻拽過一隻枕頭,邊抽人邊數,「一!二!三……」
即使還迷糊著,尤童也知道,剛下夜班的秦護士長不能惹。
可他昨天看新買的書熬到三點,當下正困得厲害,眼睛實在睜不開,於是抓著三落下的尾音,先翻了個身,蛄蛹著把腿伸到床下,製造了將要起床的假象。
秦淑言對他的賴床最沒轍,扔掉枕頭,恨鐵不成鋼的在他腿上戳了一手指頭,「快點兒起來吧!我上樓的時候就見心哲在樓下站著了,都是吃一樣東西長大的,怎麼就只人家心哲事事優秀自律,我也沒求你萬事爭先,就想著你開學第一天別遲到,行不行啊小王八蛋!」
要說這些扒高踩低的話,尤童聽了十幾年,早就不新鮮。頭兩年聽這話,他還能有些羞愧情感,暗自和裴心哲那個三好孩子攀比一下,時間久了,這些話已完全成了耳邊風,毫無激勵作用。
雖是如此,聽見裴心哲三個字,尤童還是忽的睜開眼睛,一下彈坐起來。
裴心哲已站在樓下,意味著他只有十分鐘時間,時間一到,裴心哲就真走,多一秒都不會等他。
清醒過來,尤童快速跳下床穿衣洗漱,戴學生牌裝書包,全程慌裡慌張。
短短几分鐘,秦淑言已經給他熱好麵包煎了蛋,但他怕超時裴心哲就走了,也不坐下好好吃,三兩口吃了煎蛋,抓著麵包就往外跑,跑到門口又折回,從冰箱拿了兩盒牛奶。
連跑帶跳地衝到一樓,尤童先剎車後探身,看到了站在樓前等他的裴心哲。
高二下學期時,被尤童壓了十六年半的裴心哲,個頭突然躥了上來,寬大的校服穿著也正好合身,無可比擬的青春氣配上他那張臉,是有些賞心悅目的意思。
但,別看裴心哲作為三好孩子,頭腦聰明成績頂尖,缺點卻很致命,那就是臉臭,嘴還毒,極其不好相處。尤童也是和他相處十幾年,才較好適應。
尤童停在最後一階台階上,眼睛四下掃了掃,先笑著沖裴心哲招手,「心哲弟弟,你來。」
他這聲調,裴心哲再熟悉不過,且常見。有求於他。
初入夏時,老舊管道改造輪到了他們小區,工程有多麻煩居民倒是未被告知,只是挖挖填填三個月,小區里依舊一片瘡痍,磚石亂堆,泥土外翻,一條好路都沒有。
加之昨夜下了雨,泥土混成了稀泥,大小泥坑遍布,一個不留神,就要踩一腳泥。
而尤童,在這方面有些潔癖。
裴心哲猜到他的意圖,沒多和他廢話,幾步到他面前,脫掉書包,背對著他彎下腰。
尤童呲牙一樂,輕車熟路地跳到裴心哲身上,「走走,加速,開學第一天,不能遲到。」
背著尤童,裴心哲的書包也得自己拿。他書包掛在肘彎兒,雙手勾著尤童的腿,避著地上的大小泥濘,穩穩走出小區。
出了小區,路上乾淨了,尤童也不見下來,反而戳開一盒奶,遞到裴心哲嘴邊,「你和奶奶早上吃了什麼?」
裴心哲不說話,就是覺得這問題無聊,尤童很習慣,繼續自顧自地說無聊話題。等裴心哲喝完,才戳開第二盒,吸管餵到自己嘴裡,喝光。
把空盒塞進裴心哲兜兒里,尤童咂著嘴回憶,「返校那天,老張是說今天要換座位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靠窗,咱倆能不能同桌……」
聞言,裴心哲似笑非笑地輕哼,終於接話,「樓上樓下住著,一班上課,都是我沒得選,整天看見你已經夠煩了,再坐同桌,離瘋不遠。」
尤童一噎,裴心哲說話難聽他也不是頭一天知道,但還是來氣,隨即就嗆了回去,「我就隨口說說,你當我想跟你做同桌啊?我也怕被你逼瘋嘍!」
他到底想不想,裴心哲不確定,但尤童生氣了,是一定的。縱使如此,那人也依舊在他背上賴著,直到差一個拐彎兒就要到學校,路人多了,才悶不吭聲跳下來,拎著書包,頭也不回跑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