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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喬萬鳴道:「如今四海昇平連年風調雨順,百姓們家有餘糧,各地學校充足,念書者眾多,有才學之士自然也就多起來了。」
這話皇帝愛聽:「眾卿家挑出來的都是箇中翹楚。」說完話鋒一轉:「其餘試卷中可還有出挑的麼?」
這句問詢也算是慣例,有些進士文筆一般觀點卻很新奇,這種入不得前十,皇帝看不到又比較可惜,故此每次科考皇帝都會問一嘴。
首輔搖搖頭,將近三百試卷,他也不是每一篇都看過的,分到他手中的試卷已經出了兩個前十,觀點新奇的屬實沒有。
刑部尚書裴濟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還是道:「啟奏陛下,臣這裡倒有一篇文章,文筆行文皆是一般,唯獨觀點未曾見過。」
「哦?」皇帝來了興趣:「拿來朕看。」
裴濟桓立刻將一篇試卷上呈,林楚接過呈給皇帝。
皇帝展開看了幾行,瞬間就樂了:「文筆行文皆是一般?看來裴卿是很欣賞此人了。」
裴濟桓十分光棍,直接大方承認:「陛下聖明。」
「你呈上去的試卷文筆很差?」禮部尚書葉思衡好奇道。
裴濟桓一笑:「壓根就沒有文筆。」
周邊幾位大人嘴角齊齊一抽,沒有文筆?這到底是怎麼考上的進士?難道真的是觀念奇佳?眾人頓時好奇不已。
閱卷的皇帝漸漸收斂了臉上調侃的笑意變得愈發嚴肅,一篇文章看完垂下眼眸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才撕開糊名:「宣莊鳴。」
眾大臣一頓,竟然直接叫來問話。
莊鳴從等候的偏殿重新來來到文華殿,三拜九叩:「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你這篇文章中寫想富國可行商,你認為商能富國?曾有趙國便大肆行商,最終國土面積狹小,還經常被外族侵略以至於年年向外賠款,連皇帝都被敵國虜去了,可見商之一道是動搖國本之物。」
莊鳴穩了穩如雷的心跳,告誡著自己不慌不慌,侄女兒押題押中了,陛下問什麼她也押中了,陛下現在問的他事先練過,知道怎麼答。
在心中略略安慰自己一番,在外人眼中就是他在思考怎麼回答。
莊鳴:「啟奏陛下,微臣說的行商與趙國鼓吹的行商完全不同,趙國行商,商人皆以賺錢為目標,倒買倒賣以此牟利實屬國之蛀蟲。微臣說的行商富國絕非如此,微臣說的行商以互通有無為根本,豐富百姓的物資為基調。」
莊鳴:「哦?互通有無豐富物資,具體說說。」
莊鳴重新叩頭:「是,臣本商戶……」
他第一句話剛說完,大殿裡不少人就蹙起眉頭,包括皇帝。
本朝不限制商戶子科考,但是很多潛規則其實還是存在的,與商戶聯姻都會被人恥笑,何況商戶子?
縱然能金榜題名,將來的前程也是非常有限的,很難得到朝廷重用,想要徹底改換門庭,總要等到兒子輩才不會受到隱形的歧視。
莊鳴不知道皇帝和朝臣們的反應,他牢記孟蝶的話,孟蝶告訴他,他商戶子的身份根本瞞不住,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今日殿前奏對若是答得好,皇帝滿意,他還能得個君子坦蕩的好名聲。
想著孟蝶殷殷囑咐,莊鳴答的順暢:「……幼時隨父祖行商偶到一處,天降甘霖後遍地山珍,無論是否當地住戶皆可隨意採食,父祖當時用銀錢購買村民吃不完的山珍將其運往江浙一帶,那裡人未曾嘗過如此美味爭相購買。」
「微臣私以為,將一地盛產之物運往不產之地,是為互通有無豐富百姓物資,如此盛產之地能多得銀錢富民,不產之處也能得到新鮮物件生活會更加豐富。」
不知不覺中皇帝蹙起的眉頭漸漸展平,臉上神色昧暗不明,一時間讓人猜不到他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眾位大人同樣垂眸沉思,莊鳴說的觀念並不算多新奇,但是很多人沒想到也是真的,從很早以前商就與錢掛鉤,行商就是為了賺錢,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全然忘了實際上商從交易來,最原始的交易正是以物易物互通有無。去掉那一層包裹著的銅臭外殼,內里的商道並沒有那麼不堪。
莊鳴不敢抬頭,跪得規規矩矩,只靴子中的腳趾不安的動了動。
「將一地盛產之物運往不產之地,可是從天之道,損有余而不足悟出?」
皇帝話音一落,莊鳴腦海中就上演了鞭炮齊鳴,他現在除了服氣就是服氣,侄女兒她又又又押對了。
莊鳴不懂,本朝因為前朝儒家書生誤國,故此從太祖建國始就沒有獨尊儒家一說,治百姓用的是徹徹底底的法家;官員們各司其職則用的是道家的大道無為道法自然;忠君愛國君權神授,這是儒家的思想。
對於太祖來說,誰家的思想主張不重要,利國利民就行,如此大易朝這些年又有了當年諸子百家盛行的姿態,各種學說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當今皇帝奉行太祖皇帝的政策,也沒聽說他親哪一家,莊鳴不懂皇帝為什麼這麼問,但是沒關係,他有答案。
「啟奏陛下,微臣並非從道德經中所悟,天之道,損有余補不足,損是抑制的意思,不另其某物過於旺盛,微臣說的商之道,首要之點為某地某物繁盛,只有繁盛有多餘才能運往別處與損有余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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