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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尋:「你剛才說可以將自己的意識重新投入三維世界,再體驗一次人生。那你試過嗎?」
樊小余:「試過。我用了另一個人的身份過了一生,也有機會再認識曾經的朋友。」
林尋:「感覺怎麼樣?」
沉默了幾秒,樊小余的語氣比剛才落寞了幾分:「糟透了,我很後悔去體驗。一切都變了。不管我怎麼找,都找不回當年的『我們』。那是無法取代的情誼。這件事也令我更加珍惜當年經歷和擁有的一切,雖然它已經成為回憶,但沒關係,它會永遠停留在我的腦海中。我還利用系統將它製作成數據,有時候休眠了,我會將自己的腦電波和這段數據連接,反覆重溫。」
林尋好一會兒說不出話,她試圖去代入和體驗樊小余描述的感覺,可她只能感覺到悲傷、悲涼,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
明明三維世界的朋友們還存在著,有血有肉地生活著,自己已經無法再加入其中,卻還保留著曾經和他們在一起的美好回憶——這是多麼殘忍的事。
林尋:「許亦為如果答應成為逆行者,他在三維世界的一切也會被抹殺。沒有例外?」
樊小余:「沒錯,你不會再記得許亦為是誰,所有認識他的人,關於他的記憶都會清除。」
林尋良久沒有說話,再次想像著那該是怎樣一個世界,結果她發現自己想像無能。
半晌,樊小余說:「站在許亦為的角度,他應該也無法釋懷,所以他在最後一步選擇放棄。其實成為逆行者最難的不是執行任務,而是如何能否將自己徹底抽離出來,不要將自己視為三維世界的一份子。」
林尋:「這樣太反人類了。人是有情感的動物,不可能剝離得這樣徹底。當人類滿足物質需求之後,精神就是最終追求,而且無止境。如果將情感和精神世界切除掉,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樊小余又是一笑:「以前的我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執行任務、糾正時空秩序,就是為了讓那些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免受時空紊亂的影響,回歸到她們原本的生命軌跡上,避免更多的悲劇發生。」
林尋:「聽上去很偉大。」
樊小余:「你錯了,我們從不覺得這是一件偉大的事,這兩個字原本就是三維世界的人下的定義,對於高維世界來說,秩序和生存是第一法則,這是天經地義的,每一個人都該遵循,偏離了就去糾正,跟偉大無關。」
……
林尋無暇去細想樊小余話里的深意,但不得不承認這些觀念給她帶來不小的衝擊,也令她意識到人與人的差距,思想與思想的界限,以及不同維度的人類有什麼樣的不同。
似乎高維世界的人考慮的更加實際,也更冰冷,而三維世界的人就相對簡單一些,追求的就是物質和精神的滿足,為了滿足人性的貪慾。
可是換一個角度看,三維世界的人又是複雜的,很容易就將一件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而高維世界的人又顯得過於簡單了,只有秩序和生存,因此所有事都可以選擇最快捷有效最冷酷的方式處理。
林尋輾轉反側,直到半夜才睡過去。
直到天亮,林尋猛然醒來,撐著身體從棉被中坐起身,眼睛還沒有完全扒開,手就已經伸向床頭櫃。
林尋拿到手機,快速確認時間,隨即翻開聊天窗口,看這一次又少了誰。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心裡不停地反覆默念著許南語和許亦為,只希望他們能活得好好的,無災無難。
很快,林尋就找到許南語的窗口,它很靠前,而且裡面還有近期的聊天記錄,昨晚她們還說過話:許南語說加班,晚上不回來了。
林尋定定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心裡先是一松,隨即面露喜色。
隨即她又去找許亦為的。
可是……窗口是找到了,聊天記錄卻停留在六年前。
林尋好一會兒沒有動作,心裡就像是突然塌陷了一塊兒,漏了下去,露出來一大塊黑洞,深不見底。
自那個黑洞裡還冒出一股股涼氣,那些涼氣很快就貫穿她的四肢和大腦,不只是手腳冰涼,甚至有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許亦為,死了嗎?
林尋輕輕眨了一下眼,一手捂住胸口,試圖緩解有些困難的呼吸,腦子亂得顧不上思考,第一個浮上來的就是洶湧的愧疚感和自責。
然後她問自己,如果不告訴小維後面的故事,他就不會有那些行動,那是不是就……
思路剛走到這裡,門口響起叩門聲。
「尋尋,起了嗎?」是許南語的聲音。
林尋吸了口氣,應道:「哦,起了。」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喉嚨發緊,好像被人掐住似的。
許南語推門進來,笑著走向床邊。
林尋的眼睛一直盯著許南語,一時眼睛發熱,不知道該作什麼樣的反應。
許南語坐在床邊:「快遲到了,趕緊洗漱。」
林尋顧不上問什麼事快遲到了,不管是上班還是看病,她都不想去,她的心情很複雜,一邊是母女重逢的喜悅,另一邊是失去許亦為的無力。
林尋只是憑著本能,將頭靠向許南語的肩膀,低著腦袋,一下下調整呼吸。
許南語梳理著林尋的頭髮,笑著問她多大了還撒嬌,隨即又看了眼時間,說:「錯過了探監時間,就要再等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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